緣盡隋塵 第二十四章 風流京都百花嬌

作者 ︰ 許紹清

「走,今天我們去逛場子。」宇文硯舒穿上新做的寶藍色箭袖團花紋長袍,梳著男式發髻,神采飛揚拿著紙扇一指大門。

獨孤姮瀲灩鳳目一翻,涼涼道︰「呦,今兒個可精神了,瞧你前些天那慫樣,我還以為你這輩子就癱在床上了呢。」

獨孤姮三天兩頭的出現在將軍府,她的言行舉止充分的體現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一千古不變的道理,用宇文智鴻的話就是臭味相投。

宇文硯舒一反常態,盈盈水眸一挑,媚道︰「爺,這哪兒能,奴家還要伺候的爺舒舒服服的呢。」作勢就往獨孤姮懷里蹭,嚇得她忙不迭的後退。

阿琪受不了的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進屋搬藥材出來曬,難得的好太陽怎能浪費在宇文硯舒的嬉皮上呢。

「阿琪,你真的不去。」硯舒詢問道︰「可是替你報仇的哦。」

此時已是三月,天氣回暖,草長鶯飛,花柳齊發的日子。也就是說距阿琪被宇文昇羞辱已過去一個多月了。前一段時間,宇文硯舒身子不好,被禁足府中,听說了此事,只好忍氣吞聲暫時不予追究。那件事帶來的負面新聞就是大興城里街頭巷尾,津津樂道︰聖上青眼有加,且跟隨懷化大將軍多年征戰漠北的少年英雄蕭景璘的異于常人的性取向問題。

惋惜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甚至還有唇紅齒白,清秀俊美的少年上門毛遂自薦的。欲語還休,俊眸輕掃的望向臉黑的像閻王的蕭景璘。大膽的作風,開放的言辭,駭的宇文硯舒和獨孤姮目瞪口呆,直嚷嚷不是女人可惜了。

阿琪低著頭,翻曬著寶貝藥草,低聲道︰「我不去了。」事情雖然過去了很久,可是那件事在心底留下的陰影卻不是一時半會就會消失的,那天之後她連續好幾個晚上都不敢睡覺,睜著眼楮到天明,就怕那個色魔從哪個角落里突然冒出來。

礙于兩家的尷尬的關系,宇文父子知道後也不好出面太多,只能含沙射影警告幾句。蕭景璘就更不能說了,說了不就表示那晚他沒入宮,甚至請人假裝替代,那可是欺君之罪,只能啞巴吃黃連了,瞅了機會再狠狠地教訓他。

氣不過的宇文硯舒可沒想過那麼多拐七拐八的東西,她只知道她的姐姐被人欺負了,那就沒道理吃這個啞巴虧,必須要討回來才能心安理得。沒機會?機會是人創造的怎麼會沒有。偏偏又遇上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獨孤姮,兩人一拍即合,當下商定一起去教訓教訓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阿琪不想去,硯舒也不勉強,她也不想再讓阿琪面對那個噩夢,能忘了當然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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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剛過,街上的人群已經是摩肩擦踵,車水馬龍,來來去去如潮水般擁擠,小販叫的比往常都要賣力些,酒樓,茶樓座無虛席。讓硯舒深刻的理解了唐朝詩人盧照鄰的《長安故意》︰「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龍餃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百丈游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啼花戲蝶千門側,碧樹銀台萬種色。復道交窗作合huan,雙闕連甍垂鳳翼。梁家畫閣天中起,漢帝金睫雲外直。」

「今天街上的人怎麼這麼多?」宇文硯舒好奇的問道,不得不自嘆,獨孤姮就是京城的一小靈通,沒有她不知道的。

獨孤姮撢撢她紫色的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塵,鄙視道︰「你什麼腦子,在家的時候不說了嘛,今天是京城最大的青樓——聚胭樓,推出花魁的日子,人人當然都要來搶個好位子啦。」

蝶戀花,蝶戀花,女人是花,男人是蝶,蝶戀花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何況難得一見的人間罕色。

宇文硯舒尤是不解︰「那怎麼還有那麼多女人的,難道那花魁男女通吃?」

「她們才不是來看花魁的呢,沒看到那些女的身邊都有幾個談笑風生的宦家子弟啊,況且下個月初就是簪花會了,都是出來模底的。」獨孤姮不屑的看看那些女子。

花香引蝶,蝴蝶只有知道了花是香的才會撲過去。

兩人擠在人群里逛了幾圈,眼看日頭偏西,抱著好奇的心態,混在一堆羽扇綸巾中溜進聚胭樓。

「什麼嘛,打劫的啊,居然要一百兩的過檻費,一個青樓竟比太極殿的門檻都貴,什麼玩意兒啊?」獨孤姮心疼著被門童強行索要的一百兩銀錢。

宇文硯舒對此見怪不怪,要是在二十一世紀听歌演唱會,一百兩還不夠一個三等觀眾席位呢。此時的宇文硯舒完全被大廳的別致的建築風格給吸引住了。

大廳的中間不似常在電視中拍攝的那樣模樣,只有樓梯和散亂無章的桌子。一抬頭,搶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開闊的大廳中央的碧波蕩漾發的圓形水池,水池四周壁上有四根嬰兒手臂粗細閃著銀光的管子,晶瑩透澈的水注源源不斷的從里面沖出來,濺起幾朵碎玉般的水珠,不知道水里撒了什麼東西,在燈火通明的照耀下清水漣漪,波光粼粼,宇文硯舒第一反應不是驚艷而是虛了口氣,幸好不是扔的花瓣,不然可就艷俗了。

水池中央凸出了個直徑約有兩丈漢白玉圓台,台身四周雕刻著百花,枝蔓纏繞,花葉輝映,栩栩如生。此刻台上正有四名身材窈窕曼妙的舞娘穿著綠色的輕紗舞衣,露著白女敕女敕的水蛇似的小蠻腰,扭著圓潤小巧的臀部,賣力的表演各種誘人的舞姿。

讓人奇怪的是並無通道可通舞台,這些舞娘是如何上去的呢?古人喜歡挖地道藏密室,可是台上地面半寸左右薄薄一層白色大理石光滑如鏡,竟是整塊大理石鋪就,連絲縫都沒有,更別提什麼暗門了。

宇文硯舒想了想抬頭往上看,果不其然,掛著百花燈的屋頂,正對著台子的那處有塊方形的木板,顏色略比周圍的木板顏色深些。

環顧四周,大廳分外廳和里廳,用八根朱紅色的柱子隔開,外廳花枝招展的姑娘與剛進門的客人打情罵俏;里廳擺放著一些桌椅,嫣紅翠綠,艷女嬌娃極力的嬌笑勸酒,嬉笑打罵。桌椅後面才有幾處樓梯通到樓上。不連底樓的話,上有兩層,每層都是一圈兒的房間,二樓是花廳,門上掛著用美玉為底,以翡翠刻字的廳名牌子。三樓是姑娘們的房間,每間門前都有一盞形神皆似,以金絲銀線為骨的花燈,梅蘭竹菊各有千秋,听獨孤姮說這代表了每個姑娘的身份地位,還有如果花燈底座襯有綠葉就表示這位姑娘是賣藝不賣身的雅妓。

「哎。」宇文硯舒邊走邊又手肘推推獨孤姮,低聲道︰「你說蓋一座這樣的樓得耗費多少的錢啊。」

獨孤姮也被里面的富麗奢華,華燈彩綢井壁輝煌,卻又不輕浮俗艷的景致所震,忘了跟她唱反調︰「我以前听哥哥說有這麼多。」說著伸出一根修長細白手指。

「一千兩?還是一萬兩?」

「一千兩••••••••」

宇文硯舒驚訝︰「才一千兩,這麼少。」

「是一千兩黃金。」

宇文硯舒听見自己倒抽冷氣的聲音,一千兩黃金,黃金。

想到這幾年在軍中軍餉苛刻,或缺斤少兩或逾期不至,在沒有銀錢提供日常供給的時候,為了保證士兵的戰斗力和精神狀態,他們還偷過那些貪官污吏的小金庫聊以度日,與眼前的紅粉佳人,歌舞升平形成一種莫大諷刺,宇文硯舒心中彌漫著難以描述的憂傷。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由歌舞。想起那方戰鼓如雷,殺聲震天,披堅執銳為著這歌舞不休,唱笑不止的萬世聖朝守疆擴土,一陣酸意毫無預兆的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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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獨孤姮小朋友一起出門最大的好處就是她出手很大方,該出手時就出手,別看她剛才還碎碎念的心疼那一百兩銀子,現在轉首就給領路的小姑娘一錠白的耀眼的大銀錠,氣勢非凡︰「去,本小•••••••本少爺要你們樓里最好的雅間,帶路。」

領路的小姑娘唇紅齒白,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看見銀子眉開眼笑︰「爺,我們的這兒的雅閣共十二間,分為四等。一等閣的三間牡丹閣、梅花閣、蘭花閣數日前就已經被人包下了,二等閣里也就只剩下萱花閣了。」

獨孤姮一听一等間已經沒有了,頓時氣結,還好她不是那種只要面子沒有腦子的人,知道包下這些房間的人肯定來頭不小,不好招惹,最要緊的是踫上熟人那才叫一個糟糕,又拉不下臉,不耐煩道︰「那就萱花閣吧。」

「呵呵。」小姑娘陪著笑臉小心翼翼的看著獨孤姮的臭臉道︰「爺,一等雅間每間是三千兩,二等每間是二千五百倆,以此類推四等間就是一千五百兩,您看••••••。」

小姑娘眨巴著黑白分明的眼楮,伸出小手渴望的看著獨孤財主。

獨孤姮腦哄,瞥了一眼小姑娘手中僅有的五十兩,模模身上,尷尬的轉過頭來問道︰「舒兒,你帶錢了麼?」

宇文硯舒想到錢袋里那可憐的幾錠碎銀子,緊緊的捂住錢袋,退後兩步,堅定的搖搖頭。開玩笑,大小姐,你以為誰家都跟你家一樣家里有個開錢莊的二叔,一出手就是砸的死人的銀磅錘。

「姐姐。」獨孤姮一掃之前的趾高氣昂,一雙鳳眼使勁的向那個小姑娘放電︰「你看,我們出來的急,錢沒帶足,你就先讓我們進去吧,一會兒我們就讓人送錢來。」

一听沒錢,小姑娘的臉即刻從和顏悅色變成了怒目金剛。

結果可想而知,兩半大不小的富家少爺迫不得已窩到一旮旯窩里。大廳里人頭攢動,粗粗一看,乖乖個隆嘀咚,最起碼有二三百人。人聲鼎沸,好似繁華的菜市場遇上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洪水。她倆就像兩只小螻蟻一樣,被淹沒在人潮之中。

獨孤姮怨毒之色更甚,一點一點的嚙咬桌上提供的點心,恨恨的盯著二樓的她視線範圍內的幾間花廳。說來也巧,她們坐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見一等花廳,這更是赤luoluo的在獨孤姮幼小的小心靈上撒鹽︰「我敢打賭,那幾間雅廳,一定有一間是你哥跟我哥還有那幾個敗類的,哼。」

宇文硯舒沒注意她的話,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剛剛從她面前走過的那個婢女手中的端著的酒壺所散發出來的酒香給吸引住了。她早就听說聚胭樓三絕酒︰清淡甜香的「清花散」,剛烈霸道的「罡花絕」,醇厚綿長的「百花香」。

肚子里的酒蟲翻滾,可惜囊中無鈔,蕭索的看了一眼小宇宙還在燃燒的怨女,一廂情願的想︰要是剛才那錠五十兩沒給多好啊,好歹還能換半壺「清花散」嘗嘗。

這廂兩人一個哀怨,一個憤恨。那廂群情激昂,有人大叫︰「出來了,出來了••••••。」

個子小的不能再小的兩個人,踮起腳尖也無法透過人群看見究竟出來了什麼?是毒蛇還是猛獸?

只听見一把蒼勁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靜一靜,靜一靜,在下朱三,是聚胭樓的管事的,今天是我們聚胭樓新花魁——夢池姑娘第一次亮相,謝謝大家伙的捧場。夢池姑娘今天是第一次接待客人,我們老規矩,價高者得,看誰今日能成為百花姑娘的入幕之賓,首先有請我們夢池姑娘。」

「哇——哦——」人群中一片驚嘆聲,俱都翹首仰望。

「看不到,怎麼辦?」獨孤姮急的直跳腳,恨不得用榔頭把前面的人都敲到比她矮一頭才好。

宇文硯舒白她一眼,轉身不言不語的搬起剛才坐的凳子架到桌子上,爬上去,涼涼道︰「傻妞,上來。」

「哇——」獨孤姮看著居高臨下的她,眼冒小星星,「為什麼關鍵時刻,你總有辦法應付呢?」說完樂顛顛的也搬了一張椅子,依樣畫葫蘆的上來了。

「喂,你慢點,別拉我衣服•••••••」

聲音戛然而止,獨孤姮疑惑的站好,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屏住了聲音。眼前是鴉雀無聲的黑壓壓一片人頭。天上悠悠揚揚的飄下大片大片粉色的桃花瓣,在空中旋轉飛舞,與粼光蕩漾的清水池交相輝映,古箏淙淙輕輕流瀉,一時之間恍如仙境。

一妙齡女子有如仙女下凡般從天而降,一身廣袖長裙由上至下,由素白轉為淡淡的粉紅逐漸增色。額上點著一抹艷麗的紅色桃花,襯得她肌膚欺霜賽雪,鼻梁嬌巧,紅唇擒笑,明眸帶俏,三分清麗,三分艷麗,三分嫵媚,還有一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仙氣,飄帶翩躚,裙裾飄飄,宛如一朵怒放枝頭的桃花,清新艷麗。

別說男人看見了春心蕩漾,口水橫流,就是宇文硯舒這個經歷了二十一世紀各類美女粉墨登場的時代的人,也忍不住心如撞鹿,「撲通撲通」的叫囂著要一親芳澤。

好久,只听獨孤姮幽幽道︰「此女一出,永昌姐姐‘艷冠天下’的稱號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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