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過後就能見彩虹,宇文硯舒相信這次的事情將會雨過天晴,可是她忘了,彩虹是盛夏的暴雨後的激情,一場秋雨一場寒,秋雨過後也許就是晶瑩剔透的雪花,美則美矣,卻寒冷刺骨。宮中蕭景琪傳來訊息,皇上已經蘇醒,毒性正慢慢剔除。
守全公公帶著聖旨來到府上的時候,宇文硯舒正趴在窗前的書桌上構思寫給獨孤姮的家書。
守全公公用宮里獨有的尖細嗓音大聲的讀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今懷化將軍之女宇文硯舒聰慧敏捷,風姿雅悅,然生母早逝,朕每有憐意,著封為敏儀郡主,即日起進宮,後親教養。欽此。」
宇文懿脊背挺直,聲音洪亮︰「謝皇上恩典,願吾皇萬歲萬萬歲。」
守全公公把聖旨交給宇文懿,揮揮拂塵,皮笑肉不笑的道︰「將軍,這可是隆恩浩蕩,皇上這可是在幫將軍解決後顧之憂。」
「爹,這是什麼意思?」宮里的人一走,宇文硯舒慌忙抓住宇文懿,費解的盯著他手上那明晃晃印著飛龍行雲的綢布,這是皇上給予爹這次的受冤的補償嗎?
宇文懿搖搖頭,嘆了口氣,獨自一人走向院中,宇文硯舒又把求救的目光轉向身邊的大哥。
宇文智鴻面露苦笑模著她的頭︰「昨日回來一直瞞著你,吐蕃常年滋擾大隋邊疆,弄得民不聊生,這次更是出兵攻城,皇上擢升爹為安西大都護,領兵三十萬攻打吐蕃,明日啟程。」
「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宇文硯舒訥訥的好似自言自語,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有什麼事父親和兄長從來都不會瞞著他,甚至有意讓她知道並參與討論,為什麼這次卻隱瞞的密不透風,連暗雨都未能及時通報,除非他們特意叮囑了暗雨封嘴。
父親要去前線,她的阿璘哥哥勢必也要跟著去,而她卻被一道聖旨禁足在皇城,大哥身為臣子無法踏足**。長這麼大,一直是呵護中享受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突然之間被束縛了翅膀,發現一直以來依賴的家人都逐漸遠離,就好像走在大雨中,驀然被人扯掉了雨傘,迷茫的看著所有的狂風暴雨瘋狂的向自己來襲。而父親年紀大了,年輕時承受喪妻之痛,如今還要再接受兒女分離嗎?
宇文硯舒抱膝坐在回廊的欄桿上,呆呆的看著被樹蔭割碎的陽光自在的在樹葉之間跳躍,默默地消化剛得到的消息,不禁潸然淚下。她是個重情的人,即使明知道自己從千年之後是為了尋找不知身在何處的曲戀瑾,但是擁有一個溫馨的家庭,疼愛她的家人又何嘗不是她內心所有的期盼,不知不覺中,她這一世的父親,這一世的兄長,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還有無話不談的朋友都在她心中佔據了同等的分量。
第一次她的心里對尋找曲戀瑾產生了動搖,觸手可及的溫暖和遙不可及的時空里的諾言,該如何取舍?
相反,元家上下一片喜氣洋洋,元劍鋒穿著裲襠塏昂首挺胸立在廳堂中,眉宇間英氣蓬勃。家中的兄弟姐妹們都跑過來嘻嘻哈哈的打趣,元世忠坐在堂中主位,拈著胡須滿意的看著一身魁梧的孫兒微笑。
「二叔叔這一去,等來年回來可就是大將軍了。」元淳芫用小手拎起元劍鋒身上的用力搖晃兩下,魚鱗般的小甲片發出輕微的摩擦,似小姑娘輕輕的笑聲,又像是老人輕微的嘆息聲。
「可不是,到時候就讓你二叔帶你去騎大馬,擂大鼓。」元文博一把抱起地上的小粉嘟嘟的小女孩。
「好啊好啊,
元淳芫是元家旁支的孩子,小家伙才五歲卻聰明機靈,嘴巴就跟浸了蜜糖似的,說出的話都甜到人心眼里去。家里上至丞相,夫人,下到廚房的伙夫沒一個不疼愛她的。元文博、元劍鋒還未成家,元老夫人便索性把她接過來,也是享了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
叔伯們都帶著賀禮給元丞相和元劍鋒的父親元敬堂道喜,滿面笑容的說些討好老爺和老夫人歡心的話。趁著無人注意,元音婉悄悄的扯了一下元劍鋒的袖子,往後院使了個眼色,施施然先走了。
元劍鋒會意,眼瞅著別人的注意力不再他身上的時候,借口方便跟著出去了。
元音婉沒敢走的太遠,屋後穿過一條短廊,繞過一叢茂密竹林。元劍鋒便看到她站在薜荔藤蘿的花架下面,微風拂過,衣袂飄飄,恍若出塵月兌俗的仙子。
元劍鋒快步走了過去,笑道︰「有什麼話還非得到後院來說?」
元音婉嗔了他一眼,拿出一個用金線繡著梵文的朱紅小包出來,遞給他道︰「戰場上刀劍無眼,我在家里也做不了什麼,這個是我昨日去大興善寺替你求的平安符,還請主持大師開過光,戴著也好讓菩薩保佑你平平安安。」
雙手接過,小小一枚護身符卻覺得重若千金,元劍鋒看著雙手,回想剛才大廳里,眾人羨慕巴結的神色和親人驕傲自豪的表情,不由自主的苦笑︰「這個家別看著人多,也就我娘,還有你和大哥是真正關心我的。」
「二哥……」元音婉看著他落寞孤寂的臉,心中酸楚。她知道這個二哥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其實在感情這方面比誰都要細心。
「我不害怕上戰場,因為從小我就渴望著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的日子,但是家里的人啊,我感覺不到一點的留戀。」元劍鋒的目光落到林子的鳥籠上,一邊將護身符掛在脖子上,貼身藏好。
這只鳥是只叫聲婉轉悅耳的畫眉,與普通的畫眉沒什麼兩樣,背上黑褐色的縱紋便沒有能變成金色或是其他什麼顏色,可就因為它生活在元家,平白的多了幾分尊貴,可是它想要的卻還是沒有得到。
「婉兒,你今天能進宮一趟麼?」忽然元劍鋒不好意思的搓搓大手,一向被戲謔為厚臉皮的他居然微微紅了臉︰「明日我就要走了,我想、我想見見阿琪……」
看著他那窘迫的模樣,元音婉忍不住「噗嗤」一聲,用手帕掩著嘴角嬌笑。
「這事我可幫不了你,她如今身在在鳳儀殿,咱們家娘娘和皇後娘娘明爭暗斗了這麼多年,你由不是不知道,恕我無能為力了。」
「這、這……你都幫不了,我就找不到人了。」元劍鋒急了,**園地男子禁足,他本是指望著堂妹能過幫他一把,卻忘了這層關系。
「兄妹倆躲這兒說什麼體己話呢?」
這聲音醇厚有力,不用回頭看都知道是大哥元文博。
前廳有客人來祝賀,元文博見元劍鋒出去許久還沒回來,連忙尋了出來,正看見他們兄妹兩在花架下說話。
元音婉笑道︰「大哥,二哥他身在曹營心在漢,心中惦記著佳人,盼望相見呢。」
「哈哈。」元文博一听就明了其中關竅,大笑道︰「這有何難,舒兒今日被冊封為敏儀郡主著令即時進宮,去跟她說一聲不就成了。」
元音婉眼楮一亮,輕輕拍手笑︰「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我這就去。」元劍鋒說著拔腿就要往外跑。
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元文博一把拉住。
「急什麼,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難得爺爺女乃女乃那麼高興,你哪能說走便走,放心吧,我這聲大哥可不是白被你叫了這麼多年的,你和婉兒先回去,我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