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那個心懷不軌的小太監,宇文硯舒這才匆匆的走大路趕回品茗閣。
小江子站在門口,伸著脖子終于看見她出現,激動的忘乎所以,歡呼起來︰「主子你可回來,擔心死奴才了。」
宇文硯舒只說在路上遇到人,多說了兩句話,不免耽擱了時間。進入房內在小宮女的幫助下,換上一身窄袖收腰綠襦裙,通身碧色嵌著絲絲銀光,更顯的縴腰楚楚,清麗動人。烏黑的長發隨意挽了起來,用一根青色絲帶束成一束。
原以為這會的鳳儀殿中一定是歡聲笑語,人影憧憧。到了之後才發現殿內非常安靜,素日里來來往往的丫鬟太監們此時也不見人影。步入偏殿看到獨孤佩身著家常服飾,斜倚在貴妃榻上微蹙眉頭輕揉著太陽穴,一旁只有蓮心半跪在地上給她捶腿。
蓮心看見她進來,低聲提醒。
獨孤佩&}.{}睜開眼楮忙坐起來,看著她憐愛的笑著,冷硬的眉眼霎時都顯得溫柔起來。
宇文硯舒趕緊端著淑女的姿態,蓮步輕移,一步一搖的晃到皇後身邊,端著身子行了個禮,便被皇後一把拉著圈在懷里,責怪道︰「出去幾日都不見給宮里捎個信,也不怕姨母擔心。」
「姨母擔心這個做什麼,舒兒只是回家小住幾日,再說咱們大隋在皇帝姨夫的治理下,是實至名歸的長治久安,皇城天子腳下,諒那些小毛賊也沒那個膽子。」
這兩年宇文硯舒沒能像皇後所期望的那麼成長為對她有益的名門淑女,但是卻很狡猾的利用獨孤佩對早逝胞妹的思念及愧疚之情,扮演了一個自小缺乏母愛,因此極為依戀黏膩女性長輩的嬌態小女兒。惹得膝下僅有一子的獨孤佩母性大發,只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這讓裝了十多年乖乖女的獨孤姮大呼吃虧。
獨孤佩縴細的玉指在她額上點了一下︰「盡找些沒用的借口,今晚住宮里好了,小九這會去崇文館念書去了,這幾日可念叨你念叨的緊。」
宇文硯舒經過剛才那麼一大通的驚嚇,心里擔著心思,敷衍著跟皇後說了幾句體己話兒,心里卻一直在打月復稿,不知道怎樣才能不急不躁把剛才發生的事講給皇後听。
「姨媽,今日這麼著急見我干什麼?」宇文硯舒強顏歡笑。
獨孤佩一听,頓時想起今日召她進宮的目的,笑道︰「前兒皇上跟本宮提起你三哥哥,說他一直孤家寡人的總不成個體統,所以商議要說個好姑娘給他。你也知道你三哥哥一直跟在本宮身邊長大,性情溫宏有度,日後必定能成大器。本宮就心想著你今年也已經十四歲,明年及笄便是大姑娘,所以想讓皇上給你們指婚。」
宇文硯舒嚇了一大跳,听得前面半段心知不妥,皇後這明顯是想亂點鴛鴦譜,且不說自己是否能與楊箴兩情相悅,舉案齊眉,便是自己如今心有所屬,也做不出背叛阿璘的事來啊。
正要推卻,又听皇後說︰
「這事本宮已經與你哥哥商議過了,他對這門親事也是極為贊同,已經修書給你父親,只等你父親回信就先把親事定下來。」
如果說之前的話讓宇文硯舒哭笑不得,那麼後面這段話就好像當頭給了她一記悶棍,擊的她半晌回不過神來,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她與阿璘從小一起長大,同桌吃同床睡,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其他人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感情,哥哥還會不明白嗎?而且父親與哥哥一向都很贊同自己與阿璘的婚事,所以才對他們親密的舉止從不干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哥哥居然會同意這一近乎荒唐的婚事。
之後皇後又說了些什麼,宇文硯舒腦袋來一片渾渾噩噩,根本沒有听清楚,滿腦袋都是要趕緊回家找宇文智鴻求證這件事。
獨孤佩情知這件事情暫時急不得,好在宇文硯舒還小,來日方長,囑咐了她兩句就讓蓮心送她回品茗閣。
蓮心將宇文硯舒送回品茗閣,見她依然還處于震驚之下沒反應過來,心中不忍,道︰「郡主,這事娘娘也是為你好,永昌公主極力推舉讓您去塞外和親,娘娘是您的親姨媽怎麼舍得讓你繼續去塞外受那種苦,眼下之法只能讓您先與皇子把親事定下來。」
親事定下來。宇文硯舒腦中靈光一閃,終于抓住了剛才一直覺得不妥的地方,一把拉住蓮心的手急切的說︰「可是我已經與劉家定了親啊。」
「嗐。」蓮心一听笑起來,她還以為宇文硯舒這麼排斥這門親事原有多大的理由呢,不過就是這點小事,「您與劉大人的親事不過是嫻妃娘娘隨口說說罷了,既沒有納彩問名,也沒有正式下聘,再說當年郡主是為什麼回大興,誰不是心知肚明,這個您就甭擔心了。」
宇文硯舒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蓮心走後,宇文硯舒獨自一人坐在廳內,案幾上擺放的三足青銅鼎里青煙裊裊,清甜細膩的香氣彌散在屋內。以往覺得聞著舒適的問題,此時此刻卻覺得分外心煩。
以前剛到大興的時候,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酒樓里大言不慚說大話。而實際上這麼多年的潛移默化,讓她逐漸明白一個事實,不管你的思想有多前衛,也不管你比別人多知曉幾千年的歷史,只要你身處在這個皇帝說了算的國家,反抗的下場往往就是以下犯上,藐視君威,任你舌燦蓮花也改變不了這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宇文硯舒煩躁的片刻都呆不下去,也不管小九是不是特別想她了,這會子什麼也比不上她的終身大事重要,就連之前偷听的駭人听聞的秘密也已被她拋之腦後。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回家去,當面問她大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麼想著,宇文硯舒連忙吩咐小江子即刻準備,趕在宮門落鎖前出宮會將軍府。
一回將軍府,問清楚宇文智鴻這會兒正在書房,宇文硯舒也不管他在干什麼,一頭闖進書房,人還未進門,就大聲嚷叫︰「哥哥,皇後娘娘說的定親是怎麼一回事?」
書桌前,背對著書房大門的男子聞言詫異的回過身來看著她。
「啊?表哥,你怎麼也這兒?我哥呢?」宇文硯舒瞪大眼楮,眼前玉樹臨風、卓爾不群的男子可不就是數日未見的獨孤凌。
大約是進來事情繁忙,獨孤凌素來意氣風發的臉上似也有疲倦憔悴之色,一雙桃花眼布滿血絲。
還沒等到獨孤凌開口,宇文智鴻拿著幾卷書從一排排書架後面轉了出來,一臉責備的看著她卻語帶寵溺︰「都大姑娘家的,還是這麼風風火火的,也不怕外人笑話。」
「我不管我不管。」宇文硯舒一看她大哥整個人就像個小無賴又叫又喊得撲了過去︰「那個定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解釋清楚。」
宇文智鴻給還站在那兒神思不屬的獨孤凌使了個眼色,獨孤凌會意點點頭,招呼也沒打徑直離開了,只顧吵著要說法的宇文硯舒也絲毫沒有注意到房里突然少了個人。
宇文智鴻空出一只手來,拍拍她的腦袋︰「你先安分些坐下。」
「不坐,你說。」宇文硯舒絲毫不肯讓步。
面對宇文硯舒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宇文智鴻明,澀澀的笑了兩聲,一邊繞過擋在前面的妹子,把書隨手丟棄在書桌上,一邊心中打著草稿,該如何遣詞造句才能讓妹子明了事情輕重而不受傷害。
「是不是阿璘出什麼事了?」那廂宇文智鴻還在猶豫,這廂宇文硯舒已經開始發揮想象,天馬行空亂猜想。
良久也未听到宇文智鴻反駁的聲音,宇文硯舒心中恐懼成真,雙手緊緊的捏成拳頭,花容變色,聲音也變得梗塞嘶啞,使勁的咽咽口水,小心翼翼道︰「真出事了。」
宇文智鴻看著她慘白的小臉,于心不忍,把她摟入懷中︰「沒有,他好的很。」
宇文硯舒心中一塊大石頭放下,可是緊接著宇文智鴻的話又讓她心懸在了半空︰「舒兒,相信哥哥,嫁給楚王,哥哥這麼做也是為你好。」
宇文硯舒猛地用力掙開,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一直愛戴依賴的大哥,怒氣沖沖︰「哥,你胡說什麼呢?」
「听哥的話,阿璘已經不適合你了,楚王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宇文智鴻正色道,有些話一旦開了口,後面的話反而沒有之前想象的那麼難以說出口。
「哥,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深深的委屈中還有種無法言明的被親人背叛的感覺。在她的觀念里,這種做法無異于背信棄義,她不相信自己的父兄居然會變得這麼勢利,並且不惜拿自己的幸福去交換。這個陌生的世界之所以這麼讓人留戀,就是因為父親的疼愛和兄長的寵溺,現在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一場鏡花水月,這讓她如何接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