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片漆黑,宇文硯舒膽小,揪著獨孤凌的下擺,警惕的看周圍。他們身後不遠處,一道黑影慢慢的向他們靠近。
突然,那黑影伸出手,輕輕的搭在宇文硯舒肩上。
宇文硯舒身體一僵,一股寒意從腳底涌上來,身體緊繃。
「表、表、表哥,是、是是不是,你的、的手。」
「嗯?」獨孤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雙手一攤,「怎麼了?」
「手,我肩上,好像,有只手。」宇文硯舒瞪著兩只眼楮看著獨孤凌的手,瞳孔緊縮,話都說不利索。
獨孤凌畢竟膽大,轉身一看,卻笑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嘻嘻,只準你們鬼鬼祟祟的干壞事,就不準我來了。」嬌俏的聲音被壓得低低的,但在萬籟俱寂的夜晚,還是異常的清晰,分明是獨孤姮的聲音——
宇文硯舒心里一松,腳底一軟,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干了一樣,若不是獨孤凌見機不對,連忙扶住她,差點就倒了下去。
「不會吧,你真的這麼怕晚上啊。」獨孤姮一直听說,宇文硯舒怕黑,但從來沒見識過。今日一見,果然嚇人的很,把她也給嚇了一大跳。
獨孤凌敲敲她的腦袋︰「胡鬧。」
「我真不知道她這麼害怕啊。」獨孤姮委屈。
宇文硯舒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只覺得一身的冷汗,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沒事啊沒事啊。舒兒,是我不對,對不起對不起啊。」
「沒事了。就是腳有點軟。」
「我扶你。」做錯事的獨孤姮,討好的從一旁扶住她。
宇文硯舒很不客氣的把大半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小樣兒,讓你嚇唬我,哼。獨孤姮只感覺自己像擔著一塊重石,而且越來越重。明知她在使壞,想想自己有錯在先。咬咬牙,算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跟她計較。
客棧的柴房在後院的西北角,跛叔睡在角落的草堆上,那小二還算善良,給了他一床薄被。用以御寒。
「跛叔。醒醒,醒醒。」睡得昏昏沉沉的跛叔,朦朦朧朧間听到有人在喚他。
跛叔睜開眼楮,模模糊糊的看到幾個人影在眼前晃動,「你們是誰?」他的嗓音干澀喑啞,好像老舊的水車發出的聲音。
獨孤凌點燃火折子,小小的柴房瞬間填滿橘黃的柔光。
「跛叔,你還記得我們嗎?」。
跛叔努力睜大眼楮。只能看清有三道人影,可是無論他怎麼看。都無法看清楚他們的模樣。
「他的眼楮?」獨孤姮遲疑了一下。
「應該是看不見了。」這樣的傷勢,獨孤凌見多了,應該是被毒沙之類的暗器打中,雙目受損。
宇文硯舒搭在他枯瘦的如同柴枝的手腕上,細細診了一回,對獨孤凌搖搖頭。跛叔的脈象非常凌亂,忽慢忽快,忽閃忽現,顯示他的身體受了嚴重的損傷。而且,從他的面上看,面皮隱隱發青、焦黑,是油盡燈枯之像。
「我們是夢池的朋友。」宇文硯舒抱著一點點希望,「你還記得我們嗎?前幾日我們在無影莊作客,你還來給我們上酒。「
跛叔仔細回憶,幾日前他偶然听到下人說大小姐帶回幾個客人,他那時正在修剪花草,遠遠的看到里面有一張面孔讓他感到非常熟悉,于是借著送酒之際,近距離的看到了那人,果然是他尋找多年的小主人。
多年尋找終于有了結果,他當時心情激蕩,未有注意旁邊的其他人等,不過似乎好像確實有個小姑娘。
是了,小主人說那是他的心上人。對了,這個小姑娘居然是宇文懿的女兒,小主人怎麼可以喜歡上仇人的女兒,不行,他要阻止這個錯誤,一定要阻止他。
「跛叔,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夢池呢,他們逃出來了嗎?還有夏大夫,他不會武功,有沒有受傷?」宇文硯舒急切地問。
跛叔是無影莊的人,定是有幾分身手。但他現在受傷慘重,宇文硯舒不敢想象,手無縛雞之力的夏啟揚是否還平安無恙,早知道自己就不該把他卷進來了。他守著那條小巷里那個老醫館,自在的做著他聖手仁心的夏大夫。
「我不清楚。」跛叔茫然道,他在第二日一得知小主人已經離開,即刻就離開了山莊,一刻鐘都未停留,緊趕慢趕了一整天,才追到蕭景璘。
啊,他們都走散了,楊箴的人還是找到他們了嗎?是了,他們那麼狂轟濫炸,不管什麼秘密都藏不住的。只怕他們都已經凶多吉少了。宇文硯舒越發自責,眼眶內浮現處淚光。
那個嬌美痴情,膽大任性的姑娘;那個誠實勤勉、善良執著的醫呆子。雖然大家只是短短幾日的相處,但兩次的患難與共,讓他們彼此之間互相牽掛。
獨孤姮不知道她因何哭泣,只能撫著她的背,無聲的安慰她。獨孤凌也深深的嘆了口氣,官家做事是絕不會留後手,尤其主事者是楊箴,這個看著賢達通融,實則心細如發、絕不留後患的人,既然模到了老巢,又怎麼肯無功而返?
「回去吧。」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經知道了,就沒有必要繼續逗留了。獨孤凌好心留下兩錠銀子給跛叔,萍水相逢,只能幫到這里了。
「我們走吧。」
「嗯。」
三人心情沉重,轉身慢慢離開柴房。
殺了她?殺了她?
只要殺了她,小主人就不會被她迷惑,公子多年的冤仇也能得報了
他們的身後,跛叔內心狂吼叫囂著,渾濁的眼楮迸出異樣的光彩,手顫抖著,攥緊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短刀。
「啊——」
宇文硯舒慘叫一聲,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胸口露出的刀尖,鮮血順著刀尖,像泉水一樣流出來。在獨孤凌和獨孤姮震驚惶恐的目光中,緩緩地倒了下去。
「舒兒!」獨孤姮一聲淒厲的呼喚,刺破了黑夜的寂靜。
比她聲音更高的是一把瘋狂的,粗糲的嗓音。
「哈哈,哈哈,公子,阿順給你報仇了,十五年了,阿順終于給你報仇了。哈哈哈哈,宇文懿你個走狗,你找離人松啊,找離人松幫你啊,哈哈哈,我殺了你女兒,沒有人救得了你女兒,你痛苦吧,絕望吧,哈哈哈哈……公子,阿順給你報仇了。」
客棧里各個房間依次亮起燭光,沈家的家丁警惕性高,最短的時間內集中到後院。沈溶嵩分開家丁和被驚醒跑來看熱鬧的房客,皺著眉看著眼前的一幕,听到跛叔自稱阿順。
「你果然是蕭遠空當年身邊的那個小書童。」沈溶嵩居高臨下的看著跛叔。
跛叔看不清他是誰,抬著頭瘋狂的笑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