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吃過虧上過當的人來說,荊無雙還是很注重名譽的,哪怕一眼便看出這榮華公主府中的處境也許還不如威遠侯府中輕松,但事已至此她也是不願這時候悔婚不嫁的,更何況……
「媳婦不怕,瑞熙會保護你的。」解除了公雞威脅後,秦瑞熙總算是將頭從荊無雙肩頭「拔」了出來,但一雙手卻是落地生根似的牢牢護著荊無雙,跟著她的腳步往供桌前走幾步之後突然抬頭看向首位的秦直和秦夫人,「你們帶公雞來嚇唬我媳婦,你們都是壞人!我不要理你們了,都趕緊給我滾開。」
說實話,秦瑞熙的長相趨于完美,若是衣冠楚楚靜立當場絕對是翩翩謫仙美男子,只可惜他現在一襲新郎紅袍又皺又髒地掛在身上,因為方才大公雞那幾抓,發髻歪著,發絲亂糟糟披散一身,白皙的俊臉上兩處青黑痕跡大大破壞了美感,委屈的眼神和幼稚的言語讓人無端端想到五六歲的孩童。
「混賬!」秦直整個人氣得發抖,為了不被這個痴傻的兒子氣死,他默許了秦夫人將秦瑞熙的院落從中軸線上的主院移到了府中這最偏遠的頤園,沒想到還是每見一次就被氣一次。
「老爺息怒,大公子這不是好了很多嗎,都知道護著媳婦了……」
「你住嘴,你就是最壞的壞人!你不讓我見胡媽媽和胡二哥。媳婦,她是壞人,老是欺負我。」秦瑞熙變臉速度也和孩子沒什麼兩樣,前一刻怒氣沖沖對秦夫人咆哮,下一刻立馬鑽進荊無雙的蓋頭露出一副委屈臉求保護。
面對這雙亮晶晶滿是信任的眸子,荊無雙還真是沒辦法忽略,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上面有高堂父母、下面還有丫鬟婆子,這讓她怎麼安撫啊?只好輕輕推了一把秦瑞熙,「大公子你能不能先松開我?」
「媳婦該叫我夫君,叫我瑞熙也成。」秦瑞熙紋絲不動,依然維持彎腰伸脖子的動作,也不怕抽了筋。
荊無雙大囧,「咱們還沒拜堂成親呢。」
被秦瑞熙叫「壞人」的秦夫人面上並沒露出什麼厭惡神色,反倒是輕言細語勸慰著秦直息怒。王嬤嬤不愧是秦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助手,關鍵時候上前一步拉了喜娘的手,「對對對,可別誤了良辰。」
喜娘手上一重,捏著像是個簪子,瞧見王嬤嬤頭上原本一對的純銀梅花簪子少了一個,心里就是一跳。想必之前這新郎家人就是想用大公雞拜堂掩飾新郎是個傻子的事實吧?現下正主出來都把新娘給抱了這麼長時間也不見新娘有什麼羞憤交加哭鬧要回娘家的表現,應該是能成的吧?
好在秦瑞熙似乎也知道拜堂成親是很緊要的事情,喜娘一招呼,他便喜滋滋地親自扶著荊無雙上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雖然期間秦瑞熙一直表現得很幼稚,但那雙成年男子的手臂可是一直穩穩扶著荊無雙不放的。匆匆受了禮的秦直好像完成了一件多為難的事的,急匆匆帶著侯在外面的常隨回了主院。他的身影一消失,堂上的秦夫人目光轉向相扶去往東屋秦瑞熙寢房的新出爐小夫妻,面沉如水,「王嬤嬤,讓書香去安排下大女乃女乃帶來的陪嫁。」
王嬤嬤一揮手,方才守在廳堂中的丫鬟婆子們全都魚貫往門外退去,她跟著出去吩咐了兩句後急匆匆回轉過來,恭敬地侯在下方。
「桂香怎麼回事?看個傻子都看不住。要不是我那表妹厲害給咱們家新進門的這位大女乃女乃喝了什麼東西,讓她發現嫁的不是程家大公子而是個傻子準得轉身就跑,之前的一切不都白謀劃了嗎?另外,再問問桂香,胡媽和胡德凱都被調開了是誰告訴那傻子什麼叫成親什麼叫護著媳婦的?」秦夫人和威遠侯夫人杜氏是表姐妹,今日的婚事可是表姐妹兩個謀劃了許久的一石二鳥之策。
王嬤嬤知道自家夫人長相嬌美,那心地手段可和長相沒什麼關系,小心翼翼賠了罪,又承諾了一堆後續事情必定做好的話,這才彎著身子跟在她後面離開了頤園。跟著兩人離開的還有一大群分散在頤園各處的下人,喜娘都還沒離開,這偌大的頤園前前後後便剩下零星的幾個下人各自忙碌了。
挑蓋頭、喝交杯酒,秦瑞熙都當做家家酒做得一板一眼,等喜娘喊出一句禮成之後,他大大松了一口氣,「成親真累,媳婦你累不累?」
喜娘捂著嘴偷偷笑了笑,今兒這婚事處處古怪,好在看新娘子除了臉上神色疲憊些並沒有炸毛的表現,新郎雖然傻了些卻是處處護著新娘子,也許並不是一樁缺德事。又說了幾句吉祥話,按照之前和王嬤嬤的約定,她就該功成身退了。
「媳婦你臉色好白,要不要睡會兒?」自己都還頂著雞窩頭,穿著破爛衣裳的秦瑞熙在喜娘一走就從床上蹦了起來,蹲到荊無雙面前仰望著她,面露憂色。
荊無雙心里一暖,算上上輩子活的十多年,從爹娘相繼去世後便不曾有人如此關心她、護著她;此時想來,就是程志恆都不曾說過一次「別怕,有我在」。兩輩子,除了早逝的父親,就只有秦瑞熙這麼個傻乎乎的人說出了她最渴望的一句話。
「媳婦你怎麼不和我說話?」呆呆等了許久的秦瑞熙只見荊無雙白著一張臉,眼楮也不看著他,頓時焦急地起身來回踱步,「怎麼辦怎麼辦?他只說過我要護著媳婦不被人欺負,關心媳婦累不累、餓不餓、渴不渴,媳婦就會和我玩、媳婦就會護著我,可是媳婦都不和我說話啊?」
「大……瑞熙,」想了想,荊無雙還是喚了秦瑞熙的名字,「瑞熙,我剛才想了些別的事情,並不是不理你。」
「媳婦要理我!果然和他說的一樣,只要我能保護媳婦媳婦就會喜歡我。」秦瑞熙再次蹦到了荊無雙面前蹲著,清澈的眸子望著她,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那媳婦你會不會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