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青葉也來了啊~」
就和往常一樣坐在小桌旁的黃衫女子舉起手里的和式酒杯,帶著一臉醉醺醺的笑容沖著自己打招呼道。
「是呢是呢,不然的話飛龍姐就可能讓哪里來的壞男人拐走了哦。」
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橫須賀港新任憲兵隊隊長——千葉青子坐在了黃衫女子的對面,同時用冷冰冰的目光將周圍的男性嚇退。
「這樣的小青葉可不乖哦,」飛龍一副很嚴肅的樣子,雖然因為醉酒的緣故看起來更像是在勸酒,「女孩子太嚴肅的話,會嫁不出去的啦。」
「我是青子啦,千葉青子(ChibaAoko),不是青葉(Aoba)啊!」梳著單馬尾的少女敲了敲桌子,「為什麼就不能叫準我的名字呢?」
「名字那個東西,不過是代號而已,如果不是讓在乎的人記住的話,又有什麼用呢……」
醉醺醺地說完這句話,黃衫女子拿著酒瓶翻了個身,卻一不小心讓清酒灑了自己一身,而後,這個已經完全喝醉了的女子一邊說著「糟了糟了這可是多聞丸最喜歡的和服……」一邊卻把這身衣服在滿桌子的湯湯水水間搞得更髒,最後噗通一下子摔在了桌子旁的榻榻米上,讓絲毫不淑女的呼嚕代替了一切其他的聲息。
「又是這樣……」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樣子,青子搖了搖頭,「所以,弘彥提督才會放心不下飛龍姐的吧。」
無奈地嘆著氣,少女扛起了已經陷入醉鄉的女性,滿滿地離開了這間小小的居酒屋。
「誒呀,又麻煩小青葉了啊……」
元氣的聲音吵醒了趴伏在桌子上睡著的青子,少女蓬亂著頭發抬起眼來,看到的卻是昨晚醉得一塌糊涂的黃衫女子正跪坐在小幾的對面,一臉微笑著倒茶的樣子。
「啊糟糕糟糕,該不會是遲到了吧!」
深切的知道眼前這女子在酒醉後那宛若鬧鐘一樣的醒酒時間的少女一個激靈直起身來,在對方已經泡好了一壺番茶的現在,恐怕自己已經至少要遲到了三十分鐘這麼長的時間了!
「天啊啊啊啊,艦長會殺了我的!」
哀嚎著想要掙扎起身,卻因為昨晚那一點都不健康的睡姿所麻痹的雙腿而摔倒在地,青子在黃衫女子吃吃的笑聲中滾成一團,連沒來得及拆開的頭發都因此變得更加的散亂,甚至有幾根還進入了鼻腔,嗆的少女一個勁地打起了噴嚏。不過即使如此狼狽的狀態下,少女還是掙扎著想要出門,就連自己一副淚眼婆娑的樣子都顧不上了,看起來那個弘彥對于遲到的懲罰果然很夸張,以至于青子要如此拼命,到了連同齡少女最為在乎的外貌都顧不得的程度。
「今天是輪休啊,小青葉。」
然後,來自于黃衫女子那輕笑著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抽去了少女的力氣,就好像漏氣的救生圈一樣,少女青子一下子癱倒在地,軟趴趴的幾乎讓人懷疑她會不會就這麼在榻榻米上融化開來,變成一灘最近非常流行的白巧克力。
「看到你這個態度,憲兵隊會傷心啦,小青葉。」
「所以說我叫青子……」少女反駁著,卻沒有起身的意思,「而且怎麼樣都好了,我只是一個駐地記者,為啥要負責讓那些憲兵不傷心啊?」
「但是如果讓弘彥艦長失望卻是萬萬不行的,」飛龍很惡趣味地學著青子的語氣接口道,「明白明白,反正就算是整個橫須賀的人加起來也不會比得上弘彥嘛,我了解的~」
「飛龍姐!」
少女紅了臉,以爬的姿勢快速地來到了黃衫女子的身邊,而後捂住對方的嘴,用哀求的語氣道,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這樣的話要是讓艦長听到了,我就沒辦法在這里呆下去了啊!」
被捂住了嘴巴的飛龍聳了聳肩,示意自己明白,又在青子威逼的手勢下連連點頭,這才換來了自由身。同時剛才撲上來的少女此刻也溜回了小幾的對面,很沒氣質地抱膝坐在那里,連自己的內褲露出來了都不知道。
「唉……」
雖然想說些什麼,不過飛龍最終還是默默地捧起番茶來輕輕嘬著,沒有繼續自己的意圖。
青子仰慕著諸星,這是飛龍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隱約記得那是四年前,自己還不屬于弘彥艦隊,而青子還只是個軍校實習生的時候,因為一封送錯了對象的洗印件,飛龍不小心知道了這個後輩少女的小秘密——當時少女紅著臉從自己的手里接過滿是弘彥照片的信件時那副羞窘的模樣,飛龍覺得自己就算再喝十年酒恐怕都不會忘掉半分。
當時自己是怎麼調侃她的來著?哦,對了……
「想要和加奈競爭的話,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呢。」
相比于笨手笨腳的軍校實習生,當時作為弘彥秘書的加奈可以說是如若神仙一樣的人物。無論是容貌,才能,與弘彥之間的默契,甚至于那雖然不宣之于口,但是卻毫無遮掩意味的獨佔欲,都不是青澀的少女能夠比擬的。尤其偶爾看到青子因為加奈一個眼神就訕訕地躲到一旁的模樣,飛龍就忍不住要搖頭——只是躲著,又怎麼可能會有勝算咧。
不過,到了三年後的現在,再想起當年的畫面,飛龍心中升起的卻不是對過去的感懷和溫馨,而是一股痛徹心扉的疼痛。
橫須賀事件,發生在四年前的一場災難。在那場突發的戰斗中,橫須賀港幾乎被徹底摧毀,龐大的艦隊十去七八,而弘彥和飛龍,也分別失去了自己最在乎的人。在那之後,飛龍拋棄了自己的名字與過去,選擇成為了飛龍,而弘彥則直接離開了軍隊,直到幾個月前才忽然帶著名為雪風的驅逐艦返回,並在之前的幾場小沖突中大破敵軍,重新成為了橫須賀港的一名提督。
好友兼弟弟君的歸來自然是值得慶賀的,而不出預料的是,之前在憲兵隊中任職的青子在听說了弘彥歸來的訊息之後,也在第一時間來到了雪風號上,成為了該艦船的常駐通訊兵兼副官。當時少女看著站在弘彥身邊的雪風一臉偶像崩潰的模樣,也讓飛龍至今想起來都會笑出聲,至于之後對于lolicon提督的逮捕風波什麼的,反倒因為經年日久而模糊不清,記不起來是個什麼過程了。
不過,雖然須橫加奈已經不在了,但是眼前名為青子的少女,就真的能一往無前,獲得最後的勝利了嗎?
果然還是不可能的吧。
就像飛龍忘不了多聞丸一樣,弘彥永遠也不可能忘了須橫加奈。
有些時候,死去的人比活著的人更加的難以擊敗,因為活人是沒辦法與活在回憶里的人正面對決的,他們真正的敵人永遠是那個在回憶里被完美到了極限,因為無法觸及所以無懈可擊的影像。在諸星弘彥的心中橫著名為橫須加奈這個人的影像的時候,名為千葉青子的少女,永遠也不可能到達最深處,取得名為勝利的鑰匙。
這樣想著,飛龍看了看眼前這個正在發呆的少女。
比起記憶里那個情竇初開的黃毛丫頭,眼前這個抱膝而坐的少女顯然更加的成熟,也更加的美麗了。曾經平板一樣的身體,如今也有了傲人級別的曲線了。雖然依舊是毛毛躁躁不修邊幅,但是這兩天也能明顯看得出來一些修飾的痕跡。
女為悅己者容……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橫須賀的大媽飛龍之所以成天到晚毫無形象地泡在居酒屋,將身上弄得髒兮兮臭烘烘的,還不是因為多聞丸已經不在了嘛。
「加奈姐姐,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忽然間,飛龍所注視著的女孩喃語道。
「看到現在的諸星艦長,她會傷心的吧。如果看到我和雪風出現在艦長的身邊,會不會和以前一樣,用冷冰冰的眼神嚇跑我們,然後面無表情地吐槽艦長,害得他連連苦笑,卻又從來沒有抱怨的樣子,同時偷偷地向我們作出道歉的動作,而後又不免被加奈姐發現,接下來又是更嚴酷的懲罰……」
「……這樣的畫面,不會再出現了。」飛龍忽而肅然道,「過去的事物,就讓它成為過去好了,不要讓須橫加奈成為你,千葉青子前進路上最大的障礙,因為這與你無關。」
「……還是這麼嚴格呢,飛龍姐。」青子愣了愣,而後卻是笑道,「和我沒關系嗎……是呢,似乎是和我沒什麼關系呢。」
青子不是諸星弘彥的誰,也不是須橫加奈的誰。所以諸星弘彥因為須橫加奈醉生夢死,須橫加奈又會為了弘彥而傷心什麼的,和青葉完全沒有什麼關系。
但是,這樣就能放下了麼?
青葉望向窗外,秋日里的陽光和四年前的一樣明媚,那個時候,還是黃毛丫頭的軍校生千葉青子,因為笨手笨腳而弄亂了關鍵的資料,在絕望中放聲大哭的時候,就是那個一臉冷冰冰的學姐幫著黃毛丫頭整理好了一切,而後領著她辦好了本來只會延誤的手續。
也是在那個秋日里,看著偌大的橫須賀駐地一無所措的黃毛丫頭,在和善的前輩的指引下完成了報道,並且順利地融入了周圍的陌生人當中,以樂觀開朗的形象,成為了這個基地的一員。
所以,當青子注意到自己的膠片洗出來的全部都是那個前輩的照片的時候,比起意識到初戀的暖洋洋熱乎乎的酸麻感,更多的卻是一股壓得自己透不過氣的負罪感。在橫須賀港多日的生活里,在不經意間注視在前輩身上的日子里,青子比誰都知道那兩個人之間的牽絆有多麼深厚,所以,當她對那個冷冰冰的學姐產生了︰「好狡猾,明明我也想要呆在那個位置」這樣的心思的時候,就禁不住深深地厭惡起了那個污穢的自己。所以,她才會不自禁地避開那個面上冷冰冰,但是卻熱心腸的學姐。所以,她才會在那個下雪的日子里,看著那一對並肩而行的人兒,不自覺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而不是走上前去,告知對方上峰的調令。
所以那一日,看著嚎啕大哭著的弘彥,看著消失在大海中的加奈。青子也禁不住自己的眼淚,在弘彥看不到的地方,少女捂著自己的嘴,哭的天昏地暗,幾乎暈厥了過去。
為什麼,前輩和學姐要迎來這樣的結局……
為什麼,讓前輩如此悲傷地對象,不是我自己……
為什麼,我會因為那一刻的畫面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以至于來不及通告那關鍵的訊息……
所以,不可能了吧。
千葉青子,已經沒有辦法放開已經是過去的一切了,因為那才是千葉青子應該背負的一切。
如果不是青子,加奈姐就不會死。
如果不是青子,弘彥前輩就不會蹉跎時光。
所以,青子才是最大的惡人。
所以,青子願意用自己的一生來贖罪。
PS︰弘彥回憶錄系列又更新啦,說起來弘彥還真是喜歡致郁呢,洛卡特也快回來了,主角的再臨XD老爺們期待ャ吧
PS2:111,提督們快來著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