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說什麼?!」林絮听到這個答案,詫異了,甚至忘記了疼痛,仿佛安靜地思考起來。
那眼神由疑惑,轉為沉思,轉為懷疑,又一點一點地染上了驚恐……
「你……」眼珠轉了半天,視線終于顫巍巍凝結在了女子身上,然後瞳孔因極度的恐懼而擴大,黑洞洞的,好像要吃人的魔窟。
女子臉上的笑容如沐浴在森林陽光下的花朵緩緩綻開,對她點了點頭,這個女人,果然是個聰明的。
林絮的心里明明在叫囂著「不會的……不會的……」,得到肯定後,頓時覺得整個腦殼都炸開了,下意識地尖叫,已經痛到麻痹的胃忽然劇烈翻滾起來,整具身體也在不住顫抖,「你,你……!」
她恐懼地掐住自己的喉嚨,努力抑制想要嘔吐的,另一只手震顫著舉起,指著那張依然靨笑如花的臉,=.==只覺得鬼魅也不過如此,唇邊已經有鮮血溢出,她已經無暇再顧及身旁,收回手捂著胃部,無助地顫抖。
女子俯,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適時上來,輕輕幫她闔上下巴。不斷涌出的鮮血無法吐出,加上身體的顫抖很快嗆進肺里,林絮死命地抓住那只胳膊,她在那如平靜水面的眸子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形容枯槁,雙目圓睜,如此駭人。
原來她錯了,自己才是個魔鬼,一個苦苦掙扎不肯下地獄去的魔鬼。
女子的手臂被瀕死的林絮掐得生疼,林絮猙獰的表情更是令她心生畏懼,十七年了,她做夢都想殺了她,比這更加殘忍血腥的場面都想象過,可是等這一切變為現實發生在眼前,就難免想要後退。稍稍一分心,就被林絮將胳膊甩了出去,女子踉蹌一步,險些摔倒。
正在這時,女子的肩膀被人扶住,那人的雙手沿著她的脊背向下,緩緩抱住了她的腰身,湊在她耳邊輕輕道,「讓我來吧……你到門外等我。」聲音溫和,如照著綠葉的暖陽。
女子定了定神,向身後靠了靠,倔強道,「我不要,我們都說好的……」卻是透著哽咽。
林絮圓睜的雙眼終于看清了後來進來的這人,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今日還會再踫到更大的恐懼,「你……竟然是你……」青紫的容顏抽搐變形,腥甜的氣息嗆得她再也無法呼吸,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神也越來越渙散,她墜入了深海,海面的光亮就在眼前,卻沒有可能再回去。
原來死亡是如此匆忙,匆忙到都沒有時間將自己的一生像放電影一般過一遍,直到四周的黑暗終于包住了蒼穹的那一束光,最後消失在眼前的竟然是那女孩溫暖純潔毫無防備的笑臉。
像花兒一樣的孩子,她曾經決定要好好疼愛的,為什麼後來就變成了那樣,她不甘心,不想離開,卻無法停止離開的腳步。
林絮沒有堅持很久,糾緊胸前衣襟的雙手漸漸癱軟松弛,滑落在她身側,猩紅的血液自嘴角和鼻孔流出來,她死了。
女子目光無波,打量了片刻,轉過身,伸手擁抱身後的人,縴細的身影有些虛浮,仿佛風一吹就會飄走似的。
那人抬手將她擁得更緊,就那麼任她靠著,什麼也沒說。
………我是分割線,天黑請閉眼,天亮請睜眼………
林絮的葬禮辦得很隆重,黑框照片里的她面帶恍如隔世般的溫暖笑容,雪白的菊花鋪滿了整面牆壁。汪坐在家屬的位子上,靜靜地盯著那張遺照,他想看清楚一些,在心里告訴葉瑯,那個女人死了。
他是接到獵頭的電話回來面談的,利用林絮的葬禮掩人耳目,順便替瑯瑯見證林絮的報應。轉眼瞥見正在努力表演悲傷的親生父親,目光又沉了下去,葉瑯,還有這個人,他還活得好好的,沒死呢……
「汪先生,請節哀……」有個年輕人上完香走過來對父親表示安慰,汪也抬起頭打量他,黑色筆挺的西裝,身材清瘦,純黑的頭發有點微微的卷,有些蒼白的臉上架著黑色的墨鏡,只能看到有些尖的下巴,和微抿的嘴唇。他微微側著頭,在原地站著,抬起手,做出握手的姿勢,父親趕緊握了上去。
「這位是B&Y公司的董事長BrantHsia先生。」姜特助介紹說,姜特助作為總公司的代表兩天前就過來表示慰問,林絮作為B&Y公司亞太區總經理,看來是為公司賺了不少錢,死後都如此受到優待。
「夏博嵐。」那年輕人報出自己的中文名字,態度禮貌謙遜。
「夏先生真是年輕有為啊……」汪成林贊嘆道,好像一瞬間忘記了亡妻之痛,其實就算林絮不死,他們年內也是會離婚的,這樣一來打官司的錢省了,還一點財產都不會損失,汪成林的內心早就笑開了花。
夏博嵐唇角勾了勾,不置可否。
正在這時,幾個人走進了靈堂,亮出證件,「汪成林先生嗎?我們是警察,現在懷疑你與林絮的案件有關,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當場就給汪成林帶上了手銬,在親友同事的眾目睽睽之下帶了出去。
汪成林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沒有喊冤,很鎮靜地讓秘書給律師打了電話,跟他們走了。汪並沒有跟上去,他知道汪成林並不需要他。
林絮是怎麼死的他不清楚,根本就懶得去打听,他知道此刻林絮死了汪成林就是最大的獲益人,如此推斷,懷疑到他頭上也不算無理。
只是,汪成林怎麼在S城也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偏偏挑在這樣的場合抓人,一定有人在背後搞鬼。汪想到這里,心中竟有些幸災樂禍,只是今天林絮要下葬,也只能由他去了。
葬禮隊伍浩浩蕩蕩開進了墓地,一切都十分順利,汪站在最近的地方,卻像個路人一般看著眼前這一切,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另一座墓碑前,那個縴瘦的身影,她身著一襲黑衣,鼻梁上架著墨鏡,回身望著不遠處的幢幢人影,目光落在汪的身上又再次冷凝。
她縴細的手指握緊成拳,「汪,你的好媽媽死了,你難過吧。不要太傷心噢,過不了多久,你爸爸也會死,還有你,我保證,讓你們一個一個都死得很難看。」櫻桃般的嘴角翹起詭異的弧度,那一百分的嫵媚妖嬈。
說完轉過身面對著另一座熟悉的墓碑,那上面照片里的男子還沖著她慈祥地微笑,墓碑上的名諱是,葉啟明。
她字口袋中掏出個精致小巧的木盒,打開,白色晶瑩的粉末隨風飄散,「爸爸,當年你也看到林阿姨往媽媽的牛女乃里下毒了吧,但是你沒有出聲。你也想得到那個吧,我把它送給林絮了,這里是剩下的,就給你吧……」
白色的粉末隨風而散,轉眼小盒便空了,她將盒子揣回口袋里,轉身離去。
專心致志盯著林絮骨灰的汪似有所覺,無意識地抬頭朝這邊望了一眼,只見到一抹縴細高挑的身影漸漸遠去,墓地中的風輕輕撩起她垂在身後的栗色長發。
汪皺了皺眉,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于是他又轉回視線,繼續在心里向他的瑯瑯訴說著林絮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