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竟無聲無息地站在隔間外面等著她!尹幽蘭剛剛充滿自信的心瞬間空虛了大半,他什麼時候來的,到底听到了什麼,是不是已經認出她了……
這些心思還沒有轉完,手臂上一陣疼痛,身體已被踉蹌地拽出了隔間。尹幽蘭嚇得連呼救都忘了,滿腦子都充斥著恐懼的情緒,屏息瞪眼,驚恐地看著他,而汪也狠狠盯著她,仿佛是要將她看穿。
洗手間的頂燈發出有些刺眼的亮光,映在鏡子中剛好反射到了尹幽蘭眼楮里,幽蘭轉眼瞥見鏡子中的自己︰栗色卷發梳成馬尾,頭上戴著軍綠色的鴨舌帽,眼鏡掉到鼻尖,還是掩住了大半張臉,身上穿著長款軍綠色運動外套,這個人,是尹幽蘭。
尹幽蘭是在法國長大的華裔名模,從來沒有來過中國,也從來沒有見過汪,一個女人突然被一個陌生的男人從衛生間的隔間里拽出來,不會?lt撬?庋?姆從Α br/>
謝天謝地,她的大腦終于開始運轉……
尹幽蘭迅速摘下頭上的腦子沖汪的臉砸去,汪下意識地閃躲,抓住她胳膊的手稍微松了一些,尹幽蘭趁機把手抽出來,抬腳就沖汪的肚子踹了一腳,也許是因為太害怕,太憤怒,她覺得自己連吃女乃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汪應聲倒下,捂著肚子悶哼兩聲,半天爬不起來。
「變態……」尹幽蘭冒險撿起帽子,閃身飛奔而出,聲音其實有些發顫。
「瑯瑯……」跑到門口,尹幽蘭分明听見身後的汪叫著這個名字,她甩甩頭,仿佛要把這兩個字從耳朵里摔出去,悶著頭一路跑出好遠。
飛機錯過了,尹幽蘭只好訂了最近一班的票,因為害怕再踫到汪,換了登機牌就找個角落躲起來,一直到廣播叫她的名字才飛奔上了飛機。
汪,十七年來,偶爾會想起的名字,每次想起都心情不大好,很想詛咒一番又不想再費心思的名字。
多年不見,猛然面對面,竟然是這麼激動嗎?那些感情,還沒有消除嗎?
那個初秋的下午,放學的路上,落日的余暉浸染著街道上的一草一木,連牆壁也給映成橙黃色,有些溫暖,有些暈眩。11歲的葉瑯身上穿著女敕黃毛衣,格子背帶裙,紅色的皮鞋踩在地面的青磚上,肩上背著大紅色的方形書包,遠遠望去,像個櫻桃小丸子。一個11歲的女孩,舉手投足都是稚女敕的,當時卻偏偏覺得自己走路的樣子風情萬種,把自己幻想成一個長胳膊長腿的優雅女人。她盡量扭動腰肢,盡量走穩每一步,因為阿就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阿」,多想當面這樣叫他,心里練習了很多遍,還是不敢,只覺得小小的心髒咚咚咚如小鹿亂撞,臉上一個沒忍住就會笑出聲。身後的腳步聲穩健閑適,仿佛絲毫都沒有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
停下來!葉瑯嘗試了N次,身體終于听話地停下腳步,轉身看見那雙熟悉的球鞋就在眼前。她不敢抬頭,耳邊絨絨的垂發擋住些許視線。她緊閉上眼楮,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阿,你不許和那個李麗說話,以後要和我結婚!我,我喜歡你!」
世界上的所有聲音,在那一刻寂靜了,葉瑯緩緩睜開眼,看見那雙球鞋還是在原地沒有絲毫動靜。一種羞憤的情緒由腳底席卷至頭頂,哼,要不是這幾天看見他班里的那個校花總在校門口等他,她也不用這麼著急說出來。葉瑯只覺得臉上漲得火熱,就要爆炸了,低著頭轉身,一溜煙跑回了家。
這是多少年都沒有再想起的情景,今天尹幽蘭斜靠在經濟艙窄小的座位里,出神望著窗外藍天雲海的時候,居然就想起來了。本以為這段記憶已經隨著黑暗的抹殺和時間的流逝徹底消失,沒想到,竟然還是如此鮮活,她甚至能想起那雙球鞋上鞋帶的顏色。
那天下午的夕陽是那麼美好,想起這一切是好還是不好呢?尹幽蘭攏了攏頭發,嘴角又掛起那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管是好還是不好,結局都不會改變,操心這件事,太沒意義了。
心情又平靜了許多,方才充斥著內心的痛苦與不甘也減輕了,也許是之前沒有準備吧,以後,她會準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