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哥……你……是她男朋友吧?」汪把視線從尹幽蘭的臉上移向了小護士,這才發現這小護士有一雙銅鈴般的大眼,正眨巴眨巴盯緊了自己,唯恐錯過什麼似的。
「我是她哥哥。」汪面不改色,笑一笑答道,心里竟升騰起一絲溫暖。
「哥哥!」小護士仿佛對這個答案大失所望,又有些不死心地打量打量他又梭了一眼尹幽蘭,「不是吧,你們兩個長得一點都不像。」
「是嗎?」。有什麼久遠的東西紛至沓來,笑容竟爬上了汪的眼角,「大家都這麼說,說我們怎麼看都不像兄妹。」
「呵呵呵……」小護士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那麼高興,只好陪笑兩聲走了。
四周靜悄悄的,汪俯,指尖輕輕撥弄了一下落在她眼角的碎發,看那羽扇一般的睫毛顫了顫,嘆了口氣,收回了手,轉身離浚?蓿?恚? ?恕 br/>
等窸窸窣窣的聲響再也听不見,尹幽蘭靜默地睜開眼,也許是太累了,迷蒙的雙眼里並沒有如往常浮現出恨意和憤怒,只是那麼半睜著,仿佛看著什麼,又仿佛什麼也沒看。
「我不能在他們面前叫你哥哥……」看不清是在哪里,小姑娘懊惱地垂著頭,陽光籠罩在頭頂,模糊了表情。
「為什麼啊,我就是你哥哥啊……」陽光朝氣的少年含笑揉了揉小姑娘的頭,把她整齊的劉海揉得豎了起來。
「她們誤會你是我親哥哥怎麼辦?這樣,這樣她們……她們……」小女孩扁著嘴把臉扭向一邊,這樣她們就會把情書都拿給她,她才不要幫她們遞情書。
「不會的,」少年安慰道,眼楮里滿溢著寵溺,「所有人都說我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兄妹……」
「尹小姐,怎麼還不休息啊……」小雨回來了,手里拿著個果籃,「這都快天亮了。」有責怪,也又心疼。
「你也休息休息,」尹幽蘭撐著床面做起來,忽略小雨不贊成的驚呼聲,抬手把點滴調到最快,「咱們不要遲到。」又躺回床上,閉上了眼楮。手機靜靜躺在手邊,還是沒有響。
小雨心下酸楚,沒有再反對,這個女人,無論強悍還是脆弱的時候,都是一副百毒不侵的樣子,叫人焦急,又罵自己活該。
第二瓶水滴完的時候,天邊已經白了一大片,尹幽蘭已經退了燒,慢慢坐起來,接過小雨遞過來的一雙肘拐,顫巍巍站直身體,在小雨的攙扶下一步一步不太熟練地移動著,走到醫院大門的時候,她已經可以自己走得很穩當,以前也用過,這次只是溫習一下。
準時到了片場,沒有耽誤開工,等待她的有同事的關心問候,還有一大束紫羅蘭,滿滿的一捧抱在懷里,飽和的紫色映著她蒼白的臉。取出卡片,她笑了,嘴角上沾染著嘲諷的味道,打印的宋體字,「愛你一萬年」落款是一個「曦」字。
曦……她當然不會笨到猜不出是誰,整個劇組那麼多人,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就頂一個諸葛亮,何況,誰又比誰傻多少?
「丟掉吧……」尹幽蘭掃視了一眼周圍似有若無,躲躲閃閃,探究的目光,隨手把花束和卡片朝小雨一拋。
小雨以極不自然的姿勢接住了花束,又俯身拾起沾染了塵土的卡片,「尹小姐,這荒山野嶺的,連個垃圾箱都沒有,還是暫時放後備箱吧。」隨手丟在地上,豈不是和展覽一樣?
尹幽蘭不置可否,表示準了,頭也沒回,拄著肘拐,就往胡導演的方向走去。
坐在飛機的位子里,汪出神地望著窗外,眼前卻總是有個畫面揮之不去。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幾近透明,一縷碎發擋在那緊閉的眸子前,自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撥開那縷青絲,指月復似有若無地觸踫到那瑩滑如玉的肌膚。
這畫面就在自己眼前一遍遍回放,心口深處牽扯起一下重于一下的鈍痛。機艙里可以听到引擎的聲響,思緒里仿佛有什麼外力瞬間沖破了面前的鏡子,視線到達了鏡子後面陰暗封閉的角落。記憶深處的畫面與眼前的這幅重合起來……受驚過度而不安的睡顏,烏黑柔軟的碎發,剝殼雞蛋般的觸感,靈台之上擂鼓乍起。
那是他十七年前最後一次見到瑯瑯的情景,那之後,她就從那張病床上消失了,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要回去,一定要回去找她!
汪想到這里就要站起來,卻發現大腿處傳來一陣酸痛,低頭一看才發現是飛機座椅的安全帶,而身邊,盛利正在審視他,目光中盡是狐疑。
機艙里的噪音越來越大,飛機已然離開了地面,汪再次望向窗外傾斜著下落倒退的地面,他忽然覺得,他的瑯瑯再也找不回了,手指不由自主地糾緊了月復上的衣料,胃病竟然這個時候發作了,怎麼會這樣疼,仿佛血肉被絞碎化成了一灘膿血,他依稀听到了女人的驚呼聲,那麼陌生,此刻他想念的是瑯瑯軟糯甜脆的一聲呼喚,想到這里,仿佛就真的听到了,剎那之後,再也沒有痛苦,整個人好像失重一般騰飛起來,所有糾緊的心緒都得以放松,所有的悔恨都仿佛沒有發生過一般,四肢百骸,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籠罩在融融春日的陽光中,被純白的光線掩蔽去了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