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放心,規矩筱兒是懂的,有外人在時我自會當心著。」陽筱甜甜一笑,模樣十分乖巧。
段良媛說是獨女,其實曾有一小妹,彼時段良媛已經六歲,正覺得妹妹小手小腳十分有趣,不料小妹未滿周歲便夭折了。
當初見陽筱活潑可人,又生得十分漂亮,加上段良媛信任陽筠人品,早把對亡妹的思念寄托了一些在陽筱身上。
如今陽筱說得真誠,段良媛哪還舍得推辭,竟笑著默許了。
陽筱見她應允,笑得更是開心,睜大眼楮瞧了一遍桌上的果子,伸手拿了寒瓜就要吃。
見陽筱又去拿寒瓜,段良媛忙攔了下來,勸道︰
「王主既叫我姐姐,我就多句嘴︰寒瓜雖難得,吃多了肚子可疼!」
陽筱先是一愣,眼楮緩緩轉了兩轉,忽然問道︰
「會吃<死人麼?」
段良媛以為陽筱听了東宮對外的話,認為楚奉儀是吃錯東西才死的,見她頗有些慌張,唯恐自己嚇到了她,忙笑著解釋道「吃不死人」。
「只是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多吃,凡事講究個分寸,這樣才不會傷了根本。」
陽筱低頭想了半天,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段良媛直覺她有話說,等了半天卻不見開口,便主動詢問起來。
「是不是有事要問?」段良媛溫和道。
陽筱搖頭說沒事,臉上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任憑段良媛如何哄她說話,陽筱總是搖頭,連寒瓜也不吃了。
段良媛更加不疑陽筱,只當她是個天真的孩子,定是有話不知如何出口才會如此。
等侍女取來花樣子,段良媛親自交到陽筱手上。陽筱瞧了半天,嘟囔了一句「這勞什子有什麼趣」,臉色也不如方才那般凝重了,段良媛心中跟著踏實了一些。
陽筱告辭,段良媛親自送到門口,目送她走遠了才罷。
遠遠地,段良媛看見陽筱扭頭問春桃些什麼,春桃伸手指了指,陽筱定定站著看了半天才又往回走。
段良媛往春桃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跟自己隔了百來步的左春坊。
送走陽筱後,段良媛心里有些亂,她考慮了良久,還是願意相信陽筱性子純真。畢竟陽筱沒說什麼,即便她此番有意打听,也不能就說她不好——擔心胞姐實在是合情合理。
況且陽筱幾次欲言又止,不正是顧及她的感受麼?
想到這里,段良媛安了心。
回到八鳳殿的陽筱更是閑得慌,轉了幾圈之後,便央陽筠撫琴給她听。
「不行!」陽筠正在書案前練字,聞言看了眼牆上的三張琴,拒絕了陽筱,「誰叫你自己不學,如今要听琴了才知道急,卻只想著折磨我!」
陽筱口中說道「我現在就學」,便要印兒取琴下來,陽筠笑著攔住,說什麼也不讓人給妹妹拿。
見姐姐顯然是不想動琴,陽筱眼珠子一轉,拉了珠兒就跑。
陽筠只笑,卻不攔她。能開心的日子還有幾天?待筱兒嫁去魏國,既要侍奉公婆,又要處理與傅天瑜、沈青英等關系,且周綽是個庶子,自然不如現在這般無憂無慮了。
索性讓筱兒在自己宮里胡鬧罷!陽筠如此想著,臉上不覺露出笑意,也不知這孩子又搗什麼鬼。
沒多會兒,陽筱穿了陽筠的白舞衣出來,站在書房門口嘻嘻地笑。
墜兒忙把殿門口听差的秋雲和冬雨遣了出去,又親自關了殿門,在里面門口站著。
正殿里只剩下陽筠姐妹並高陽陪嫁來的侍女。
印兒吃驚,叫了一聲「二王主」,忙去看陽筠臉色。
釧兒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陽筠雖也覺得好笑,卻擔心妹妹如此胡鬧,傳出去了不好,見墜兒處置妥當,才放下手中的筆,笑著問陽筱道︰
「什麼時候學會這個了?我竟不知道。」
陽筱卻有些不好意思。
「原以為穿上去松松垮垮,像敲鑼的一樣,能博姐姐一笑……」陽筱說著,學著姐姐的樣子甩了甩長長的袖子,卻有些不倫不類。
不想竟這樣合身!
看著揮舞衣袖的妹妹,陽筠眼眶有些濕了……
眼前的陽筱仿佛蛻化成蝶,正欲翩翩而飛。她再想護著妹妹,也是無能為力了吧?
直到現在,陽筠才真正意識到妹妹早已長大。那衣服許久不踫,竟不知道早已不合身了,可她卻跟從前一樣,但凡復雜腌髒的事總不願讓妹妹知道。
見姐姐半晌不說話,陽筱忙朝她看去。
陽筠回過神來,唯恐有人瞧見了對她們姐妹不好,忙讓陽筱把舞衣月兌下來。陽筱仍舊滿地亂蹦,把袖子東一拋、西一扔,舉手投足絲毫看不出美來。
見妹妹鬧得歡,陽筠笑著教釧兒、珠兒按住陽筱,親自上前給她月兌衣服。
「青天白日的,姐姐也不忌諱!」陽筱素來怕癢,陽筠的手在她身上模索,她早笑得不行。
「我是你姐姐,有甚麼好忌諱的!你穿這衣服怎麼不忌諱呢?」陽筠嗔了妹妹一眼,忽然呵了呵兩手,在陽筱身上一陣亂撓。
陽筱雙腿亂踢,釧兒、珠兒哪敢認真按她,幾息的工夫便教陽筱逃月兌了。陽筱跑到書房門外往里看,趴在門框上大笑。
陽筠右手扯了左手袖子站在那扇風,嘴里還嚷︰「你給我回來!」陽筱早笑得沒力氣,便是真想回來也邁不動步子。
正鬧著,玉葉在外頭隔著門報說太子來了。
陽筠一怔,還沒來得及問人到了哪里,就听外頭一片問安之聲。
墜兒拉著陽筱就往內室走,印兒忙上去準備開門,尚未走到門口,外頭已經把門打開了。
「怎麼關著殿門?你們倒不嫌熱。」武承肅說著,大步邁了進來。
他只瞥到陽筱的背影。
陽筱顧不上見禮,急忙躲進了內室。
陽筠笑著請武承肅坐,又親自端了茶。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陽筱換了衣裳出來,借口吃涼瓜弄髒了衣服。
「才換了衣裳,不然太過失禮,還望太子殿下勿怪。」陽筱微笑道。
武承肅忙起身謙了幾句,隨便聊起寒瓜並時新果蔬來。
他來本不是為了閑話的。因惦記著那日晌午的琴聲,武承肅打算過來問問是否真是陽筠所奏,不想白日里八鳳殿殿門緊閉。
見門口侍女並無阻攔之意,武承肅並未多想,推開來看卻瞥到一襲舞衣。
高陽國這二王主也太不自重。武承肅想著,臉上露出一絲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