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筠故意以鬼怪之說試探,果見印兒神色露出一絲慌張。
既然知道害怕,怎麼還要再害人?
陽筠覺得十分心寒,她沒想到當初心軟留著印兒,竟會有如此惡劣的後果。怎麼說也是多年的姐妹,幾人從高陽一路來的臨水,最該相護扶持庇護。
不想印兒如此狠心,竟給釧兒下了五石散。
當初玉葉的事情過去,陽筠也曾叫人與醫官查實核對。藥物領用皆有備案,按照印兒口述的用量與剩余藥量,倒與御藥院的記錄相符。
陽筠只當印兒恨玉葉,當真用了那麼大的劑量,如今看來定是虛報了不少。
要想虛報用量倒也不難,左右她害玉葉的心思已經暴露,只需要承認了即可,再把五日一次說成三兩日一次,每次的用量多說幾成,確實可以攢下不少。
如此說來,印兒一早就有心再害人了。
而能讓印兒如此處心積慮私藏五石散,又不會對她多加防範、方便下藥的,必然是高陽過來的幾個。
或許印兒的目標從來都是陽筠。
想到這里,陽筠忽然覺得脊背發涼,愈發不想和印兒獨處。
內室只有她們兩人,繼續說下去,誰知道印兒會不會喪心病狂,直接撲過來掐死她?
陽筠雖也會騎馬挽弓,卻都是極輕的弓,自問沒有侍女那麼大的力氣。
即便力氣再大,面對失心之人。恐怕也難以抵抗。
可是外頭的事情不知道辦完了沒有,她只能拘著印兒在屋里。
陽筠感嘆了一回楚奉儀的事。
「也不知她生母究竟是怎麼死的,我瞧著那楚冀才當真狠心,連親生女兒都能舍棄。」陽筠搖了搖頭,嘆口氣道。
「不止狠心,還糊涂得很。」印兒坦然道,「女兒已經入了東宮,再怎麼也比他自己往上爬更穩妥吧?不說好好巴結奉承,反倒不顧女兒處境,幫人給太子打擂台。哪有這麼糊涂不會算賬的?」
「或許他一時蒙了心。忘了計較後果,也未可知。」陽筠淡淡道。
印兒聞言忙看向陽筠,眼神有幾分警惕。
見陽筠靠在床邊端詳著手里的花樣子,並無任何異常。印兒這才略安了安心。繼續道︰
「要奴婢說。那楚奉儀的生母究竟是怎麼死的,也說不準呢!」
「此話怎講?」陽筠將花樣子擱在膝上,坐直了身子問印兒道。似乎有幾分興趣。
印兒雖有疑心,卻怕陽筠反過來疑她,自然和平常一樣有問必答。
「楚奉儀那封手書早傳遍了,且不說其母是否知曉,楚正奉必是知道的。他心中想是也十分難安,整日面對楚奉儀生母,自然更加無法安穩。」印兒話頭一頓,略猶豫了一瞬,繼續道,「為求心安,恐怕還是眼瞧不見才行呢。」
陽筠感嘆印兒如此心機,卻不能表露在外,只說這事太過煩心,直接揭了過去。
「都是些故事,與我們也無甚關系,想著讓人心寒。」陽筠說著,又重重嘆了口氣。
印兒忙應和著,笑著問陽筠可要看書。
陽筠哪敢讓她去書房取書?她借口說想繡個香囊,把膝上放著的花樣子給印兒,讓印兒先繡個輪廓出來。
「也不知怎樣線頭才能不亂,學了這麼久竟還是不會。」陽筠苦笑道,「這幅最是簡單,不過一支梅花,你照著繡出來,我看看針腳。」
印兒答應著,接過陽筠遞過來的花樣子,起身去案幾取來針線筐子,按照陽筠的吩咐坐在胡凳上,認真繡了起來。
陽筠看著印兒繡花的樣子,回憶著她方才說楚冀才「糊涂」的話,覺得印兒未必就會害人。
她忽然有些不舍,盼著一切不過是她多心。
昨日陽筠留下墜兒值夜,把自己的疑慮通通說了,不料墜兒與她想到了一處,陽筠只開了個頭,墜兒便說了下去。
釧兒的反常大家都看在眼里,原以為她是累了,或是身子不舒服,並未想到是印兒作祟。直到昨日釧兒當中露出疲累,印兒搶著說是因為「小日子要來了」,陽筠和墜兒才懷疑起印兒來。
陽筠拘著印兒在內室,墜兒那邊請醫官來給釧兒瞧病。
一切都是暗中進行,她們怕打草驚蛇,把印兒逼急了,也怕冤枉了印兒,令其寒心。
醫官奉命而來,原以為是太子妃殿下有恙,囑咐身邊的小內侍去通知太子殿下,自己匆忙來了八鳳殿。
才上台階,醫官朝著正殿就走,卻被墜兒中途攔住。
那醫官往來八鳳殿多次,知道墜兒是太子妃殿下十分得力的陪嫁侍女,言語間也頗為溫文有禮。
墜兒示意醫官噤聲,引他往侍女休息的幾間房去了。
也不知怎麼,醫官就想起之前隱約听說八鳳殿里折了兩個醫官的事,其中一個辭官還鄉,听說日子還算不錯,另一個采藥時失足跌落山谷,尸骨無存。
他不禁擔憂起自己的前途來。
墜兒見他精神恍惚,並猜不到所為何事。她一心惦記著釧兒,只盼她當真只是不舒服。
若釧兒果真是服食了五石散,希望中毒未深,人還有救。
珠兒在釧兒房中,墜兒領醫官進門時她正默默垂淚。
她就這麼坐了半天,釧兒還只是熟睡,對她進門沒有任何知覺。
墜兒看見珠兒的模樣,心里十分難受,她只說讓醫官給釧兒瞧瞧,別的一概不提。
那醫官見眾人模樣,還以為釧兒害了重病,有心打听太子妃殿下是否知情,卻不知是否該開口。
宮中的古怪事太多了,別人不說的,自己不小心知道了,也要裝作渾然不知的樣子,哪還能主動去打听?
他坐在珠兒搬來的黑漆胡凳上,先給釧兒切了脈。
探到脈象後,他只覺頭皮發麻,卻猶不死心,反復看了釧兒眼、口、指甲,又仔細診了一次脈。
結果還不是一樣,明擺著服食了大量的五石散。
醫官曾看過八鳳殿領取藥物的記檔,清楚記得八鳳殿領過大量五石散,不久後便瘋了一個侍女,沒多久又折了一個醫官。
他覺得這一次果然輪到他了。
也不知這姑娘做了什麼,竟然得罪了太子妃殿下,給她服了這麼大劑量的五石散。
「可有救沒有?」珠兒話一出口,她和墜兒便都愣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