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思才剛進了望江樓,便見仇灝與柳克明站在那里,一臉的愁苦相。
「怎麼不上去?」武承思隨口一問,心中卻料到與惠王有關。
仇灝見問,忙把他拉到一邊,將定位置的事前前後後講了一遍。果然便如武承思所料,那惠王又要搞鬼。
他也只會這些見不得人的招數罷?
武承思心中冷笑,面上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著道︰
「這也值得你為難麼?人家既然讓了,我們自然要去四樓了。」
仇灝與柳克明萬沒料到他會這般坦然,聞言不禁訝然。
武承思輕輕一笑,朗聲道︰
「惠王是王爺之尊,又是我的伯父,雖說我們佔了四樓,他老人家屈于三樓,似乎是我們不尊,然而常言說得好,‘長者賜,不敢辭’。他老人家既然發話了,說‘先來後—無—錯—小說到’,若我們不上去,豈不是敲著鑼說王爺不好麼?左右也是你先訂的,怕什麼?如此畏縮,倒像是王爺欺負了你一樣!」
武承思說完,抬腳便往上走,一邊走還一邊大聲吩咐伙計,讓帶著他們幾人先去惠王那里,嚷著要先給惠王敬酒,听了長輩教誨才敢入席。
仇灝跟在後頭就往上走。
听了這一番狗屁不通的道理,他不禁笑在臉上。
承思最是聰明,看著桀驁不馴,實際心里清楚得很,他能說出要上樓的話,自然是有備而來,不怕惠王背後動手腳。
且方才那番話說得那麼大聲,一樓這些散客多半都听了去,惠王不動手腳則罷,一旦背地里有什麼舉動,哪怕只是說承思兩句壞話,怕都要被人疑心是惠王小氣,設了套給武承思鑽,回頭又惡語中傷。
哪怕只是坊間有人不平,議論武承思此舉不妥,並非受了惠王指使,怕也要算在惠王頭上了。
柳克明只輕輕嘆了口氣,便跟著兩人往上走。
到了三樓,武承思果然先去給惠王敬酒,听惠王說了半車的話,仍舊神采奕奕,倒像真把那堆似是而非的教訓听進去了一般。直到惠王準他告退,武承思才恭敬地行禮退下。
一行人剛上了四樓,仇灝就要笑,武承思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噤聲。
「今日怕是不能盡興了。」武承思笑道,「稍後千萬別多喝,說錯了話可是不好。」
仇灝把武承思的手推開,咕噥道︰
「你也太小心。且不說街上喧鬧,便只說一樓、二樓那般嘈雜,樓下也听不見我們說些什麼。」
「還是小心為妙,別說錯了話連累了家人。」柳克明也覺得要慎言,「若無心听,自然听不見我們說些什麼,怕就怕人家有心。」
見他倆都主張小心,仇灝便也听從,不說那些慷慨激昂的話也便罷了。
武承思大咧咧往胡凳上一坐,笑著催仇灝快上酒菜。
「我又不管跑堂,你不催伙計,只催我作甚?」仇灝笑著打趣,也往凳子上一坐。
跑堂的見狀便要去張羅,卻被武承思叫住。
武承思笑著推了推仇灝,道︰
「今兒你做東,不是你去張羅,難道是我們這些做客的替你操心麼?」
柳克明也早坐了下來,聞言便跟著趣仇灝。
仇灝大呼「哀哉」,到底站起了身子,親口吩咐伙計上酒菜,二人才許他重新入席。
「也就是你們兩個,說要使喚我,我才肯動上一動。」仇灝輕笑道,「換了旁人,我可是理都不理的。」
三人閑聊了片刻,說話間酒菜已上齊。
仇灝既認了做東,自然先站起身來,舉杯說了賀柳克明的話,又說了迎武承思凱旋,接著便一飲而盡,復又給自己斟上,重新敬了二人,三人各自飲了一杯。
席間雖也熱鬧,三人卻不敢像往常一樣發些牢騷,連自己的雄心壯志也不敢多提,只品著席間菜肴,不時議論幾句,又行了射覆令,多飲了幾杯酒,待給惠王行禮告辭後,也就各自散了。
早有伙計去找三家的馬車,三人下樓出門,馬車已在門外等候。
頭一輛便是廉王府的馬車,武承思上了車後,仇府的馬車緊跟其後,停在了望江樓門口。
仇灝命馬車往前驅了丈余,將柳府的馬車迎了上來,先送柳克明上車離去,自己才乘車回府。
三人各自在車里,卻都是一般心思。
雖不是不歡而散,但三人均覺得有些失落、悵然。
今日宴席少了哪個,一眼便能看出,只是三人心里十分清楚,卻無一人發問。
武承思斜斜地靠在車內,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
原以為今日可以見到武承訓,不想他竟不肯出門。
武承訓從前曾說,他態度有變只因為仇灝「世故」,武承訓不願與之相交,才連宴席也懶得赴。可今日這般不賞臉,當不是只因為仇灝罷?
便是仇灝再怎麼世故,對他們也都一如從前,少時的赤誠或許摻雜了旁的東西,卻並未改變。且今日雖是仇灝攢局,畢竟是為了恭賀克明過了考試,他又從蜀中得勝方歸,這才湊到了一起。
饒是這樣,武承訓竟也不肯赴宴。武承思不禁好笑,變化大的並不是旁人,就是他武承訓自己。
也不知他用了什麼借口搪塞。
听說今日一局早在十余日前就定好,若不是自己回來得巧,武承訓又不肯來,只仇灝與克明兩人,又踫上了杜勢那個不懂事的,明日傳了出去,怕又要讓人笑上一陣子。
武承思轉念一想,若不是他趕了回來,武承訓或許能被仇灝請來也不一定。
或許武承訓從來都是躲著他呢?
武承思豁然開朗,卻不禁苦笑了半晌︰他與承訓,竟愈發疏遠了。
他不願想這些糟心的事,便問車夫方才有什麼熱鬧沒有。
「如今天冷了,出門的人也都不多,哪有什麼熱鬧呢?」車夫笑道,「只是方才幾家的馬車都停在後巷,眾人聚在一起說話,倒也熱乎。」
「你沒把炭爐抱出去麼?」武承思好奇道。
車夫有些不好意思,憨笑道︰
「奴才怎麼敢?雖說是公子恩賞,奴才卻不能不顧身份。方才幾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也不覺得多冷。」
武承思聞言輕嘆了口氣,把車內的炭爐又往車簾那邊踢了一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