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抱著墜兒塞過來的瓜稜手爐,心中十分歡喜。
雖只是今日臨時一用,畢竟也算她用過了好東西,難免覺得稀罕。她想要仔細看看清楚,卻怕被人看見了嘲笑她沒出息,只得強忍著心癢,想著一會兒瞧瞧端詳就是。
還沒等她瞧清楚那瓜有幾個瓣,珠兒便又把那個手爐拿了回去。
「拿都拿來了,竟還不想給人用麼?也不怕臊得慌。」珠兒白了墜兒一眼,道,「我偏用你的!」
墜兒抿嘴而笑,問珠兒道︰
「你用了我的,可就要謝我了!」
珠兒說話就謝了一句,相當干脆。墜兒不禁一愣,接著便笑了起來。春桃見她們玩鬧,也跟在一旁傻樂了許久。
眾人低聲說笑了半晌,聲音雖不甚大,卻十分融洽熱鬧。
只有夏荷在旁一直不作聲。
她忽然覺得珠兒很惹人厭煩。
墜兒姐姐分明說了是給她用的,珠兒怎麼好意思從她懷里搶走呢?珠兒就那麼把銅鏨花瓜稜的手爐拿了過去,還是從她懷里拿的,也不跟她知會一聲,更霸著不還回來。
夏荷覺得委屈,老大的不樂意,竟有兩分擺在了臉上。
然而沒人發覺夏荷不妥,因為沒人在意她是什麼樣子。
幾人正說著話,釧兒那邊已忙完了事,才從膳堂出來。釧兒先回屋拿了手爐,之後便也過來湊趣。
眾人方才正在議論手爐,如今自然要看她的,待看過去時,見釧兒拿的是一個樸素的方形銅手爐,不見精致奇巧,珠兒便笑著說釧兒小氣,把好東西都藏起了來。
釧兒從前嘴利,然而自從病後說話遠不如從前利落,比之前慢了不少不說,一旦心中著急,舌頭又跟不上心思,慌亂下便更不好使。如今見珠兒打趣,釧兒正想要頂她兩句,不想還起口來也是有心無力。
還沒說上幾句話,便又被珠兒攔住了話頭,說釧兒得了好些賞賜,卻從來都不拿出來給人看。
雖明知是玩笑,但因話說不出來,釧兒心中不免著急。她不覺得有甚不妥,因此全不忌諱夏荷在場,忽然便說出自己給春桃手爐的事來。一邊說,釧兒還一邊拉著春桃,似乎要春桃給她作證一般。
「你倒問問,我豈是小氣的人?」釧兒說著,往前推了推春桃,又嗔了珠兒一眼。
墜兒倒不怕釧兒當真生氣,只怕她說不過珠兒,心中著急上火,便拉了珠兒一下,對珠兒道︰
「你也別太張狂,竟見著一個說一個的,回頭我告訴娘娘說你話多,看娘娘怎麼罰你!」
這話倒沒什麼,只是墜兒拉了她一下,珠兒便留了心。見釧兒臉上並無不妥,珠兒便朝春桃、夏荷兩個看去。
春桃本想瞞著夏荷,因此特意拿了個眾人都有的銅爐出來,不想釧兒自己提了。然而釧兒素日便坦蕩大方,一時想不到有人小氣也是自然,春桃心中倒也沒怪她嘴快。
就怕夏荷有心,听了這話去。
如此想著,春桃便忍不住偷瞄了夏荷幾眼,果然見她有幾分不樂意。
可巧珠兒也正看著春桃,循著她的目光,便看到了一臉不忿的夏荷。
珠兒不知夏荷方才就不高興,還以為都是因為釧兒給了春桃東西,夏荷心里妒忌。
彼時釧兒正跟春桃說話,問她為何不用自己所贈那個手爐,春桃笑著說舍不得用,直想把這話岔過去,二人說說笑笑,均沒留神夏荷這里。
墜兒正跟珠兒說話,珠兒忽然就不做聲,墜兒自然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也將夏荷的臉色瞧在眼里。她與珠兒所想一樣,都以為夏荷是因春桃討眾人喜歡、得了好東西,這才撇著嘴、拉著臉。
看著夏荷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珠兒與墜兒不禁愈發嫌棄夏荷了。
不樂意便不樂意罷!誰讓她自己不出息,平日總想偷懶,連賞賜都輪不到幾次,討不到旁人的歡心,還惦記著旁人的東西,埋怨人不送東西給她。
珠兒懶得理會,只不再慪釧兒,說起昨日周歲禮的風光來。
墜兒也無心安慰夏荷,順著珠兒的話便往後說,釧兒自然和她們說了起來。
春桃這會兒得了空,不禁偷偷瞥著夏荷,見夏荷面色仍有五分不虞,春桃便覺局促,心中生出些不忍來。她想要轉送一個手爐給夏荷,終還是放棄了——一來她確實稀罕,頗有些舍不得;二來都是旁人送她的,還有娘娘的賞賜,並不好轉送。
最重要的,她如今再開口,倒像是認真顯擺了,只怕夏荷要更不樂意。
夏荷早發覺幾人瞧著她,然而話題忽然便被岔了過去,並沒人出言安慰她,也沒人說送她些什麼,愈發恨得厲害了。
外頭釧兒與丁鑫並不熟悉,墜兒又從不將外人放在心上,珠兒知道的最多,略分析了一番,料想這事與丁鑫沒大關聯,便只顧低聲說笑。
八鳳殿正殿廳中,丁鑫面北跪著,陽筠與武承肅坐在那里听他說話。
方才丁鑫剛跪下,眾人便都出去了,從殿門關上,丁鑫就開始說話。而外頭幾人玩笑了這麼久,里頭的話竟還沒說完。
他先從自家身世講起,說了為養活二哥丁淼,家里送長兄丁森入宮,之後長兄便不與家里聯絡。後父親嗜賭,輸得傾家蕩產時,因父母偏疼二哥,他也被送入宮里。
丁鑫情知二位殿下對他的來歷、身世必定了如指掌,只是今日事關生死,即便嗦,他也要再說一遍才能安心。
武承肅與陽筠都沒打斷丁鑫,也並沒給他臉色看,只靜靜坐在那里听他說話罷了。
丁鑫說完身世,便說起自己當初入宮後,丁大曾有意拉攏。
「當時奴婢怕事,且與長兄沒什麼情分,便直接回絕了。」丁鑫跪在地上,說這話時不禁皺眉,「不過一年之後,忽然听說二哥丁淼也被送進宮里。奴婢當時隱約覺得奇怪——彼時二哥早過了淨身的年紀,想來能入宮,必定是長兄與人打過了招呼,只是長兄多年不與家中聯系,怎麼這會竟幫這麼大個忙?」
上頭的倆人還是沒說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