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冰卿隨著江野凡踏上一條青色磚鋪墊的曲折小路。
他的話讓她晃神，他冷若冰霜的表情又讓她發蒙。
監控室里有一個青年男人在值班，見江野凡進來，剛要上前熱情地打招呼，卻被江野凡伸出手拍了拍肩膀，然後打發出去，絲毫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男人只能朝著冰卿彎了彎腰，笑道︰「我出去給你們倒水。」
監控室里有八台電腦，每台電腦上有五幅畫面。
江野凡熟練地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之後五台電腦轉換成單間視頻。
「大概需要兩個小時……」江野凡抬手看了看手表，看似不經意地說︰「七點，到九點可能完成，九點這里是沒有車的，我回公司一趟，順便送你回去。」
冰卿輕輕咬了咬牙，心情，就像是平靜的湖水被人投進一顆石子，蕩起凌亂漣漪。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門被毫無征兆地推開。
「呵呵。」迎門而進的監控小生傻傻笑了兩聲︰「院長說飲料對人的大腦不好…所以我們這里只有白開水，這位小姐，還希望你能將就一下。」
冰卿覺得好笑，雙手捧住印著卡通笑臉的水杯，沖著他點頭︰「謝謝。」
監控小生可能沒有想到外貌高冷的冰卿會跟自己說謝謝，一時受寵若驚，差點手一抖把另一只被子給摔了。
他對江野凡隨意一些，將水杯放在黑皮木桌上，沒有說客氣話，便歡月兌地跑了出去。
冰卿將自己水杯里的水一飲而盡。
天氣太熱，她跟著江野凡轉了將近五個小時，一口水都沒有喝。
冰卿將空杯放在江野凡水杯的旁邊，她舌忝了舌忝嘴唇，歪著頭看著江野凡，猶豫了兩秒鐘，終于下定決心︰「你渴嗎？」。
江野凡彎著頎長的身子，修長的手指靈活地點擊鍵盤，在听到冰卿的話時，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她走了五個小時，他也走了五個小時，同樣是頂著炙熱的火陽，他穿的西裝比她更多一層外套，還要細心地給她講解。
他因為熱，早就松開了墨紅的斜格子領帶，外套也被他隨意搭在因折疊襯袖而露出的一段皓腕上，江野凡眼楮的余光撇到清澈見底水漾，又撇到柳冰卿像是個護食的小貓，雙手搭在水杯旁邊，可憐巴巴的盯著水杯的樣子。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淡淡道︰「不渴。如果不夠，我再讓他送些進來。」
冰卿趕忙擺手︰「不用不用，這一杯水就夠了。」
江野凡「……」
他想說他也需要解渴……
————
冰卿心滿意足地將被子放到桌上，坐到椅子上，雙手托著下巴，專注地看著畫面里的人物動態。
他在盯著電腦，手上動作不停，認真地工作。她雙手托著腦袋，專心致志地看著他，認真工作的模樣。
他略帶粗礦的呼吸聲和她柔細的呼吸聲交纏在空氣中，越發襯托著房間的靜謐。
江野凡點擊完畢最後一個視頻，將優盤查如電腦主機，轉過身，正對上冰卿明亮著眼眸似是仰慕的眼眸。
他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像是寵溺地問道︰「還渴嗎？」。
冰卿麻木地點了點頭。
江野凡掂起兩個瓷杯，朝著門外走去。
他接的水是溫水，溫度剛好適合出汗過量的人淺喝。
因為是溫水，冰卿只輕啜兩口，便覺得肚子里滿滿的。
江野凡更是只喝了半杯，便將被子放下，繼續擺弄電腦。
冰卿百無聊賴地把玩水杯，才發現，自己用的江野凡的杯子，被子上的卡通人物擠著一直眼楮吐著舌頭在笑。
在冰卿看來，它是在嘲笑她。
莫非，他對她還有綿綿情意？
不然怎麼會有一系列巧合的事情發生？
他知道她要拍《修仙榜》，他知道她要飾演的角色，他知道她要來精神院，他特意為她篩選了比較符合她人物設定的病人……
並幫她刻錄盤，讓她不要一個女孩子家跑這麼遠的路。
他知道，關于她的一切他什麼都知道。
可是，如果在乎，當初為什麼要如此決絕跟他分手！
是有難言之隱，還是不信任她會跟他共度難關？
還是……冰卿默默地嘆了口氣，他一向作風就是如此……
「江野凡。」冰卿雙手捧著水杯，眼楮緊緊地盯著他的側臉，語氣略帶堅硬冰冷之意。
江野凡回過頭，深邃如同黑夜眼眸毫不避諱地回望她的眼楮。
他們的目光一瞬間糾纏在一起。
「江野凡。」冰卿沒想到他會坦蕩蕩回視，眼楮中飄過一抹驚訝，隨即而逝。
「你沒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嗎？」。再次開口，她卻不由自主地夾帶起幾分滄桑感。
「你想听什麼？」江野凡漆黑魅眸中充盈著少于笑意，若不是仔細看，看不到那笑意背後的嗒嗒苦澀。
冰卿幾乎月兌口而出，問他究竟想干什麼，為什麼傷害她之後，又來招惹她。可，那麼問，不正暴露了她仍舊在乎的小心思嗎？她不能讓自己一開口就處在劣勢，斟酌一會兒後，才問︰「你怎麼會出現這里，是因為工作嗎？」。
她想要假裝不在意，只要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讓嘴角微微上揚，眼楮里帶著玩笑調戲的意味，就能讓他感受到，他，在她心里，真的無足輕重。
江野凡在看到她舉重若輕的表演時，心髒仿佛被千萬條藤蔓纏繞，被枝頸禁錮，被藤葉劃拉，胸口鈍鈍的疼。
他比她剛才還要專心百倍地盯著她長長的睫毛，黑黑的眼楮。
他再看下去，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里防線，在他灼灼如火的目光中，險些會化為灰燼，狼狽崩潰。
就在冰卿想要投降轉眼時，他略帶溫度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膜，抨擊著她的心髒。
「柳冰卿，我是因為你才來的。」
冰卿瞬間愣怔。
見過冰封的雪雕嗎？
她定格的四肢，凝結不懂的面容，比冰雕要精致太多，也比冰雕要僵硬太多。
我是因為你才來的。
短短八個字。
卻比千言萬語還要宏偉，比洶涌濤水來的還要凶猛勢不可擋。
冰卿狠狠咬著一口皓齒，仰起頭，將即噴薄欲出的淚水，活生生憋回肚里。
她永遠不會忘記在雨中奔跑的自己，是如何狼狽，永遠忘不了，苦苦哀求他留下來，而低聲下氣說會為了他改變的自己，是如何卑賤…
「我們之間已經——GAME.OVER！」冰卿眼角噙著晶瑩的淚，嘴角的笑卻洋溢著驕傲。
靠近他的胸膛，她用自己的手指在他領帶上打結玩耍，略帶譏諷地一字一頓道︰「不是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