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妙玉不似黛玉,好歹黛玉有著一段二十幾年的記憶,有一個成熟的靈魂。雖說瞧著妙玉還要大上幾歲,可妙玉卻是真的只有十幾歲,花季般的少女。即便是守孝,又哪里就真能靜的下來呢?若一直在蟠香寺或許還好,偏又回家住了好些年。
雖說妙玉已經搬離了黛玉的莊子,在邊兒上另外購置了一座小莊子。之前黛玉忙于打理賬冊、規整產業,妙玉一則不喜歡這些庶務,二則不願打擾黛玉,遂一直也沒有過來。但此時得知黛玉送走了蕊珠與綠萼後,便立馬又搬了過來。
見黛玉一身月色立領雲袖袍子,滾著天青色窄邊兒,配著一條同樣月白色月華裙,妙玉覺得黛玉穿著也太素淨了些。
再看看自己,雖說也是孝期,畢竟過了熱孝,一身淺藍灰鼠毛邊兒直身錦綾袍,一條墨藍撒花裙。原是很素的一身,比著黛玉,竟顯得格外()的鮮艷了。
見妙玉來了,黛玉也不起身相迎,只淡笑點頭,便接著煮自己的茶。妙玉不滿地搖頭道︰「慧兒,越發的沒了禮數!」
黛玉卻是頭也不回地道︰「這話從何說起?不過是拿你當自己人看待,不與你客套罷了。姐姐不也沒拿自己當外人?」說完黛玉才偏頭看了妙玉一眼。
見黛玉如此,妙玉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也不與她爭辯,說到底,她還就真沒拿自己當外人。想到這兒妙玉嘆息一聲,挨著黛玉坐下,接過黛玉手中的茶具擺弄了起來。沒一會兒茶香便飄逸了出來。
黛玉趕緊的用兩指夾起一只小茶碗,輕輕一嗅贊道︰「好茶!」妙玉一听便笑道︰「你這是贊我的手藝呢?還是自賣自夸贊你的茶呢?」黛玉偏頭想了想道︰「兩者皆有!」二人遂又笑作一團。
二人笑鬧一陣,妙玉遂問道︰「後兒個就是臘八了,慧兒今年可設粥棚?听說你每年都設的。」黛玉一邊抿著茶,一邊點頭道︰「嗯,粥棚自然是要設的?怎地姐姐也有興趣?」在黛玉的記憶力,原著中的妙玉是清高孤傲的,哪里就會做這些個兒?
不想妙玉竟然煞有其事的點頭道︰「如此善事,自然不能少了我。」說著妙玉神秘一笑道︰「我可是會做蟠香寺秘膳的哦!」黛玉不解地問道︰「何為秘膳?」妙玉卻是只笑不答。
二人正商議著這粥棚怎麼設,設在哪里時,青鶴來稟道︰「姑娘,雲府三爺並女乃女乃來訪,宋管家問何處接待?」黛玉一愣,不解地問道︰「那個雲府?」剛說完,便想起迎春可不就是嫁給一姓雲的嗎?遂立馬笑道︰「可是先前賈府迎姑娘?」
見青鶴點頭,黛玉便沒好氣地道︰「這還用問?自然是請了過來!」黛玉倒是忘了隨行的還有個雲府三爺雲保州!青鶴也沒想起來,便匆匆跑出去請了。
雲保州听說黛玉請了迎春後宅敘話,躊躇半晌方對迎春道︰「馨兒自去,回頭我再來接你。」迎春雙目含情的看了她半晌,想到林府只黛玉一人,也沒個男主,自家夫婿留在此處確有不便,遂點頭道︰「爺自忙去,不必在意我,若不得閑我自回去便是。」
雲保州卻是搖頭笑道︰「怎能讓馨兒獨自回去?你且安心便是,爺晚些時辰便來接你。」如此,雲保州看著迎春,跟著前來迎接的青鶴雪雁二人進去,才轉身離去。
可這不早不晚的,又是大冬天,雲保州也是在沒去處,總不能此時再回城?還不如在附近村落走走,也算是放松心情。
不想沒走兩步,竟是遇上了同樣在莊子外,小村莊里游蕩的賈寶玉。雲保州不由好奇喊道︰「寶玉怎地在此?」賈寶玉沒有想到在這里還會有人認識他,愣了愣轉頭看來,才發現竟然是雲保州。
賈寶玉起先對雲保州的印象是相當不好的,也說不出為什麼,只覺得搶了自己姊妹去,心中便極為不高興。可最近經歷了許多後,此時再見,竟反而覺得很是不好意思。
賈寶玉訕訕地走到雲保州跟前,正準備說什麼,誰知雲保州就是個自來熟的性子,伸手就將胳膊搭在了賈寶玉肩頭上。
賈寶玉一開始還愣了一下,很不習慣,可雲保州哪會在意他習不習慣啊?還故意板著臉問道︰「見了人咋就不知道叫聲‘姐夫’來听听呢?」賈寶玉心道︰我倒是想叫來著,你不沒等我行禮,胳膊就搭上來了嗎?
賈寶玉心里雖然這麼想著,听雲保州這樣說,卻仍是偏著頭,側著身子,半彎腰拱手道︰「寶玉見過姐夫。」
雲保州原本還想繃著,誰知竟被賈寶玉那滑稽的動作給逗笑了,也不管賈寶玉如何想,自顧自地笑道︰「姐夫我今兒送你姐姐來看你妹妹,你妹妹家沒個男主人,我也不好進去,正好你也來了,倒是可以陪我進去吃口茶,听說你妹妹的茶挺好的。」
說著便摟著賈寶玉的脖子往回走,邊走還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迎春怎樣怎樣的話,賈寶玉原本還很有興趣,誰知听著听著便覺得很是頭痛,自己與迎春打小一處長大,還能不比他清楚?沒得想蜂子似得嗡嗡直叫,可這話,賈寶玉只敢在心里想想。
來到黛玉莊子大門前,賈寶玉才想起什麼似得,微紅著臉頰對雲保州到︰「要不,姐夫自己進去?我還得去城邊兒上看著粥棚呢。」
雲保州一听這話兒更是來了興致,立馬笑道︰「哦?你還在城邊兒設了粥棚?怎地這般早就設上了?不是還有兩天才臘八嗎?」。說著雲保州又轉了個方向,拉著賈寶玉往城門口方向而去。
賈寶玉邊走邊解釋道︰「太太說為大姐姐賢德妃娘娘積福,咱們府上提前三天設粥棚,原是讓老爺來看著。我想著老爺怕是沒功夫,便自請過來看粥棚了。」
雲保州難得的不說話,只輕輕地挑了挑眉毛。雲保州雖話多,喜歡說話兒,可他又不是傻子,什麼話兒都接,什麼話兒都說。即便雲保州與賈璉一般,認為這個「賢德妃」很是不倫不類,可此時面對賈寶玉,他卻只是笑了笑。
雲保州不想與賈寶玉說什麼「賢德妃」這話兒說不好,也不能說,故而轉了個話題道︰「既然讓我遇上了,我也沒處去,就跟你過去瞧瞧,晚些時候收了粥棚再來接你姐姐。」說著便帶頭往前走去。
倆人一前一後走出老遠,賈寶玉才喏喏地喊道︰「姐夫。」雲保州也不知在想什麼,似乎完全沒有听到,只低著頭繼續往前走,賈寶玉見此想了想,疾走兩步追上雲保州,一拍他肩膀正欲說話,誰知雲保州竟然猛地一轉身,抓住了賈寶玉的手。
雲保州可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君子六藝中雲保州的騎射比起別的雖不是最好,卻也不弱,那手勁兒哪里就是賈寶玉受得了的?賈寶玉立馬便大叫了起來。
雲保州此時才回過神,趕緊松了手笑道︰「誤會,誤會啊,方才想事兒,倒是忘了你在邊兒上呢。」賈寶玉心中委屈,卻又是在說不出什麼,只好深吸了幾口氣,才接著說道︰「姐夫,我那馬還栓在莊子外邊兒呢。」
雲保州一听,猛地一拍額頭道︰「嘿!你瞧我這腦袋,竟是忘了,,咱回去牽馬去,不然也不能夠走著過去啊。」說著雲保州還往城門方向瞧了瞧道︰「這兒到城門還挺遠的呢!」
說著雲保州已經再次轉身往回走,邊走邊道︰「咱得走快些,完了那粥棚都沒粥了,便是進城去吃飯也晚了。」此時對于雲保州,賈寶玉已經無力月復議什麼了,只覺這人特別的不靠譜!
想起迎春竟然嫁給了他,賈寶玉便是一陣的捶胸頓足。可此時再說什麼也已經晚了。二人再次回到黛玉莊子外各自牽了馬,一同策馬往城門方向而去。
青鶴出去沒一會兒,便領著梳著位頭梳著百合髻,斜插如意祥雲釵,綴以黃玉迎春花簪的少婦走了進來。身穿鵝黃繡春蘭側襟小皮襖,下著新綠洋褶撒花裙,一塊油黃玉玨壓在裙腳上。看上去既溫婉柔和,又不失嬌艷嫵媚。
黛玉遠遠一見,心中便是贊嘆道︰幸好這朵兒迎春花沒被中山狼給叼了去!
想到這兒,黛玉不由得會心一笑,起身迎了上去,拉著迎春的手道︰「迎姐姐怎地過來了?」說著黛玉才想起,方才青鶴來報說是雲三爺並女乃女乃前來,遂急忙問道︰「雲姐夫……」
不等黛玉說完,迎春便趕緊解釋道︰「妹妹府上的情況,我們心里都清楚,何必如此客套?」既迎春如此說來,想必已有安排,黛玉遂不再詢問,只請了迎春入亭子內坐下。
迎春與妙玉是見過的,此時再相見,都是點頭一笑,妙玉很快又說起了設粥棚的事兒,迎春听得心動,遂笑道︰「妹妹若不嫌棄,也算我一個。」
迎春說這話兒,原還有些忐忑,不想黛玉與妙玉對視一眼竟齊聲道︰「如此甚好!」迎春一愣,不由得與二人同時笑了起來。
黛玉偏頭笑道︰「迎姐姐便是不說,也跑不了你的,咱們這次準備弄得大些,自然也需要人出面主事,既你來了,此時便由你來主事了。」
迎春看看黛玉,又看看妙玉,心道︰此事兩個未出閣的姑娘,倒也確實多有不便,只這事兒尚未與爺商議,不知爺是否會答應,但林妹妹與我有恩,此事我是萬萬不可推月兌的。遂點頭笑道︰「既說了算我一個,我自然听你們安排便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