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耀目,浪花繞腳,細沙癢人,蒼白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只听耳邊一片喧嘩,頭腦迷糊,不知今夕是何夕。
「又來一個,還活著呢,這麼漂亮,可惜不是女的。」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響起,說的是英文,但語氣很奇怪。
「巨力,你腦子里每天在想些什麼呢?小心我去告訴老師。」
「莉莉,別,我們快把人救回去吧,這兩人皮膚細膩也白淨,肯定都是東方人,老師看到了會高興的。」
「這還差不多。」
「感謝大祖恩賜,我們要善待萬物,除了食物。」裝模作樣的少年逗樂了一干小伙伴,大家聯起手來取了碩大的葉子把人包裹起來抬著往村里走。
今日陽光鼎盛,白得看不到一點兒艷色,直直從天上插下來,沐浴在其中的人們不得不把眼楮眯起來,身後的影子也畏懼其氣勢縮水了。
靜靜躺在林蔭樹房中的傷患張嘴打了一個哈欠,全身上下被涂抹得綠油油,包扎得嚴嚴實實的人躺在一種不知名的寬闊葉子上,若有似無的清香縈繞在鼻間,清涼舒爽,這藥效不錯,可惜不能動彈,有點兒無聊。
徐徐微風繞過掛滿鮮花的窗戶吹進來,帶來了陽光的特有火熱力量,混合著屋子里的藥香氣散發出生命蓬勃的光輝,可稱之為自然的味道。
「吱呀」一聲,木門開啟,從外面走進了一個人影,身上裹著白袍子,露出的小麥色手臂很是粗壯。
躺著床上的人聞聲轉頭看過來,面色掠過絲絲笑容︰「拉尼嬤嬤。」
被稱為拉尼嬤嬤的中年婦人面容慈祥,把端著的盆子放下︰「感覺好些了嗎?姑娘不要著急,這次換藥之後就不用躺著了,當然要看傷口恢復得如何。」
「這等神奇藥物自然是藥到病除,我現在感覺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就是涂抹的時候太疼了些。」病人可憐兮兮道,她懷疑自己全身起碼腫了一圈。
拉尼嬤嬤把人拉起來︰「傷口發了炎自然要用猛藥,這是最後一次全身涂抹,以後就可以只涂在傷處了。」
她好像撫模藝術品一把輕輕涂抹著藥物,掌下的肌膚由于腫脹而顯得有些透明,不禁感嘆道︰「現在的人真不像話,隨隨便便就殺人,這樣的小姑娘就該好好寵著,如今流落海上也不知道家里人如何著急。」
「世界上還是好人多,要不是你們救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嬤嬤叫我名字就好了。」叫小姑娘什麼的,真心受不了,實在是這里的女人長得太攻了,唯一見過的男人又是個東方老師,沒法比較。
「和田?你們的發音有些奇怪,老師教我們英文的同時也會教導一些漢字,李老師是個好人……每三個月會有船只到我們島上,到時候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這里還有其他人?」
「是啊。」拉尼嬤嬤又選了新鮮的葉子把人裹起來放好,「我們經常撿人,這不,今天又撿了一個男的,好像是跟你一樣的黑頭發黃皮膚的東方人呢。」
「哦?」和田起了點兒興趣,她不知道船只後面發生的連環大爆炸,此刻還期盼著靈鳶他們能來找她呢。當時她已經嘆自作孽不可活安然赴死,沒曾想再睜眼居然看到了來來往往的人影,耳邊是潮汐聲,又活了。人這一生,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可見她的修行還不夠,既不是大魔頭也不是大善人,老天都看不上眼,實在是好極了!
她們談話的時候又有人敲門,這次進來的是李老師,一個皮膚被曬成古銅色卻也不掩五官帥氣,氣質儒雅的男人。他也是被島上人救起,但不知為何沒有離開,而是留下來幫助島上居民學習和生活,由于學識淵博幾年中多次幫居民渡過難關,如今在當地人心中地位頗高。
「和小姐午安,冒昧打擾。」
「無妨,李先生可是有什麼麻煩?」和田心里想著等自己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感謝他們,要是能說服他們得到這里神奇植物的開發權就更好了。
李老師貌似有些為難道︰「先前我忘記了一件事,這神仙草……我自己取得名字,別見笑,它其實有副作用,因人而異,我昨天研究了一下……這草其實也名五感草,用之對外傷有奇效,但中途會令人喪失部分感知能力,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之處?」
和田聞言笑了笑,由于被包裹成了一個綠粽子顯得十分滑稽︰「這個呀,嬤嬤已經跟我說了,听說這得益于李老師的改進提取已經減緩了副作用,我現在感覺很好,謝謝關心……呃,暴風雨要來了麼?天好黑。」
「……」
說曹操曹操到到,壞事就是提不得。只能感受到迷蒙光線的和田睜大了眼楮,真是糟糕透了,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眼楮要瞎了,慘!
「呵呵。」房間的另外兩人看到綠粽子寶寶那胖乎乎的臉上一對眼珠子到處轉悠,偷偷笑,「估計是體質原因,過幾天就會好,好好休息睡個午覺。」
和田只听得「吱呀」的關門聲,房間陷入靜寂,她此刻倒是安心下來,就說她運氣怎麼可能突然變得這麼好呢,原來是在這里等她。閉眼睜眼相差不大,她琢磨了一會兒之後就累了,全身剛剛涂抹藥汁又開始疼起來,簡直像換皮。如果不是她看這個島上的人心眼兒還不壞,她會懷疑自己落入了魔窟中。
「李老師,那個男的醒了。」赤條條的男孩兒跑過來,一口流利的中文讓這個中年老師很是欣慰,教導英文是為了讓大家好交流,但作為中國人自然是希望大家能說中國話。
「咦?這麼快就醒了,可惜。」
「老師,用我做實驗唄。」
他彈了少年額頭一下︰「好好穿衣服,還有,我不是實驗,只是觀察藥效。我去看看那個人,你們不要亂說話引起誤會。」
李老師有些頭疼,中文博大精深,一知半解的孩子經常說錯話可怎麼得了?偏偏語音又如此熟練,看樣子要加緊操練他們,只是……
「拉尼嬤嬤,幾位長老還是不同意嗎?」。
拉尼嬤嬤嘆氣︰「是呀,他們這些老古董,也不知道死守著有什麼用,要是他們肯把母草給你說不定會研制出真正的神藥。」
「嬤嬤過獎了,我不過略懂些醫學知識,再加上這里設備簡陋……他們能將伴生草拿出來治病救人已經很好了。我也听過傳說,那母草效用雖好卻能讓人皮肉分離,還是不要擅自取用為好。」
「李老師真是個好人,心胸博大就好像這海洋一般,不僅教會了我族居民學習引人向善,還讓船只定時帶來補給品……書上說的聖人也相差無幾了。」拉尼嬤嬤的小女兒前年病危,長老們都判了死刑,結果被這位先生救治了過來,心存感激之下也就幫著他做事。
「不敢,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李延年生死存亡之際得你們救助自該報答。」他望著不遠處的大海,「我愛這片神奇的土地。」
「那麼你願意留下來嗎?」。拉尼嬤嬤輕輕提了一句,見對方尷尬連忙岔開話題,「老師去看新救回來的那個人吧,听說很是漂亮,要是被族長的女兒莎麗瞧見了可不得了。」
「……您說得對,阿曼在家,我今天就不回去吃了,您跟她說一聲。」李延年面色有幾分尷尬,這里的女人實在是剽悍了些,尤其是刁蠻任性的莎麗最愛皮膚白淨的男子,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同胞落入賊手。
瑾瑜沒有受傷,身體素質又好,很快就醒了過來。他當時見人掉下去時也跟了下去,現在看來倒是救了自己一命,後來的場景他看得清楚,可惜後來為了捉住昏迷的和田不得不隨波逐流被起浪拍打了出去。
他回想著最後失散的時候的場景,估模兩人不會相差太遠,倒是應該比自己更先到達這里才對。
正想著就看見外面進來了一個陌生的男子,大概三四十歲,眉目端正有幾分憨厚,見到他坐起來臉上笑吟吟︰「先生可有哪里不適?」
瑾瑜搖頭︰「我很好,謝謝你們救了我,你們看到過一個大概這個模樣的姑娘沒有?」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和田的模樣。
對面的男子眼楮冒出精光,的確是個美男啊。
「我是她的……未婚夫,前幾天我們一起到海上游玩沒想到招了強人,船上的人都……她如今怎樣?」瑾瑜說著眼神黯淡下來,多少人命化為了飛灰,不知他的兄弟有沒有傷亡,而和田當時又中了一槍,也不知道是否安好。
「先生莫急,我去問一問嬤嬤這幾天是否看到過。」李延年覺得有必要考驗一番小年輕們。
「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先生這些天不要亂跑,島上居民有些很排外,要是有事就來找我。」說了謊話的人也不臉紅,他的確沒有看到過眼前人所形容的女孩兒,現在全身胖乎乎的和田早就變樣了。尤其是她醒後從來沒有提起自己還有未婚夫的存在,里面絕對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