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建豪對上顧惜爵真誠的眼,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他認識顧惜爵很多年,對于這個後輩從某些方面來說,他是相當欣賞的,可是,那都是在生意場上,在金融的風暴圈里,他見識過他除掉對手的方式,果斷、利落、借刀殺人、兵不血刃……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那些做法並不符合一個純良人的道德觀,可那卻是利益場上必備的絕技,顧惜爵從不做虧本生意,可他若是趟這趟渾水還真是不見得能得到任何好處,既然錢沒了,那麼……是為了人?!
項建豪看了看席海棠,又想起之前在秦浩家里的那一幕,心中已經多了幾分了然。
對顧惜爵而言,這是一場結局難料的賭博,他卻願意賭上一切,這份堅定,讓他動容。
一直沉默在一旁听著的席海棠,羽睫輕顫,看出父親眼里對顧惜爵的欣賞,卻舍不得讓她為難,心底最柔軟的那根神經被深深觸動了,這個世界上有比感情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責任和孝順。
「爸爸……如果您不反對,我和他可以試試。」
用我的婚姻保住您一生的心血,是我這個做女兒的,該做的。二十多年來,我沒能為您做過什麼,這一次,我會努力。
◎◎◎
醫院頂樓,席海棠靜默地站著,顧惜爵緩緩走近,將剛剛從自動販賣機里買來的熱可可遞給她。
他自己,則是喝一杯純純的黑咖啡,習慣了苦苦的味道。
「做這樣的選擇,很委屈吧?」他知道她的不情願。
席海棠一愣,「什麼?」
「用婚姻換取利益,不符合你的愛情理念,我懂的。」
席海棠輕輕握緊了手里的杯子,熱可可的溫度透過杯身傳遞到了掌心,一股溫熱又夾雜著微疼的感覺滲入身體,她的愛情理念早已經在18歲那年破碎了……
她沉默間,顧惜爵走到樓頂的另一側接了個電話,黑色皮鞋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咯吱咯吱地響,在這個寒冷的夜晚格外靜謐。他一邊手握電話听秦浩匯報金融風暴圈里又是如何如何,一邊回頭遙望她縴細的身影,感受她的低落。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那話那端的秦浩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爵……你真那麼喜歡她?」
秦浩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雖然顧惜爵的本錢在那,但是要以金爵的名義入駐投行,風險猶在。認識他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他這麼不理智,第一次把公事和私事攪合在一起,他似乎是被某個盲點困住了,無法沖破就永遠無法得到解月兌。
听了秦浩的問話,顧惜爵微微一愣,仰頭看著寂寞的夜空,細細的雪花墜落,伸手去接,它們在掌心里融化,觸感冰涼又濕潤,七年前的那一夜,似乎也是這樣,她靠窗而立的樣子讓他迷失……
喉間微酸,顧惜爵的眼前迷蒙一片,分不清夢幻與現實,聲音蒼涼地穿過空氣,「其實,我對她不是喜歡……而是,沒辦法不喜歡。」
洪荒世代。寒武是蕭索。白堊是繁復。之後是無愛紀。滄海桑田,因絕了,地不老,天不荒。
在過去的人生里,他一直是停留在無愛紀的人,是她,一手把他帶離了無愛的紀元。
原來,一個人的孤獨不是與生俱來,是從開始懂得感情開始。
他不是陷入了一場愛戀,而是中了一種蠱。巫蠱比愛戀更致命,毒品都可以戒掉,這個卻不能。除了順從,他別無選擇。
◎◎◎
小晨和允痕面對面站著,兩張小臉上是一模一樣的驚訝表情,四目相對,他們也看出對方眼里同樣的疑問。
「什麼?!我媽咪要跟你爹地結婚了?!」
「嗯,好像是這樣沒錯。」
「那是什麼情況?!」
「就是……以後你的媽咪以後也是我的媽咪,我的爹地也是你的爹地了。」雖然這听起來很不錯,但美好得讓人覺得好不現實。
「那是不是還有外公也變成我們共同的了?!」
「當然。」
小晨皺了皺小眉毛,覺得有些問題要先問個明白,「允痕哇,你都有什麼親戚,說給我听。」
「啊?!」
「啊什麼啊,快點說啦,我要比較看看,我們誰的親戚比較多?」
「多又怎麼樣?」
「多的人就會吃虧啊,你看嘛,我媽咪跟你爹地結婚後,我只是多了一個爹地,你卻多了一個媽咪,還多了一個外公,那你就比較劃算,我就比較吃虧了啊!」
允痕的嘴角有些抽搐,她干嘛分得這麼清楚啊,女生果然都是小氣鬼!
「快點說啦!」小晨不依不饒,扯著允痕的衣袖搖啊搖。
允痕沒轍,只好對她講,「我的親戚很少,爺爺女乃女乃早就去世了,只有一個大伯,他和我爹地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結婚後就一直住在國外,我很少很少見他。」
「還有呢?」
「沒有了。就這樣。」
「啊?!」小晨傻眼了,「你……你就這麼一個親戚,還不經常見面啊?!」
「嗯。」
「那我比你多哦,我有外公,還有舅舅呀!」小晨掰著手指數,「啊,我還有素心媽媽,不過這個不能跟你分享,絕對不行!」
「你真小氣!」
「女生都是小氣的!」小晨一跺腳,氣呼呼地瞪圓了眼。
允痕見她生氣,只好擠出一個笑容安慰著,「小晨,別生氣了,我以後所有的好東西都分你一半。對了,今天放學後你就跟我一起坐車回家,晚上我們要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