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席海棠臉色一變,一秒之間就血色全無。
柔兒這個名字在她此生那場噩夢中是一個極為重要的符號,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夜在她身上肆虐的男人是如何地一次次喚著這個名字,似是深情,似是繾綣,似是得不到的不甘,似是得到後的寬慰……這個如此溫婉、如此縴柔的名字,卻像是一把利劍,在她已經殘敗的身體上再施加一種無形的痛苦,讓她痛徹心扉。她強烈地被警示著,她是個替代品,她不是柔兒,她和柔兒一點關系也沒有,卻因她承受了那樣的痛苦!從此萬劫不復!
她看向顧惜爵,眼神是一片迷惘,「柔、柔兒是誰?!」
顧惜爵心里一涼,極力保持鎮定,他不知道這一次還能不能騙過她,心,吊在了懸崖邊上……
「柔兒……是我大嫂。」
「顧惜朝的妻子?!」
「對。」
席海棠又是一驚,她覺得思緒好亂,隱隱之間覺得不對勁,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對勁,「那個……她叫什麼?」
「簡依柔。」
「哦。」也許是她太敏感了吧,世界上長得像的人都那麼多,更何況是名字相同相似。
電話持續響著,席海棠緩緩地把手機遞給了顧惜爵。
他忐忑不安地按了接听鍵,「喂……」這一次,他沒敢叫柔兒的名字。
「爵哥哥……」電話那端是一陣哭泣的聲音,「你有沒有找到朝哥哥?」
「還沒有。」派出去的人都沒有回復,一個都沒有,看來顧惜朝是存心躲起來了。
「爵哥哥,你現在在哪兒,你能不能來醫院陪我,我一個人好害怕……」
顧惜爵輕嘆了口氣,為什麼柔兒總是這樣,有了任何事情永遠是依賴他幫她解決,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他真的覺得很累、很累……
「爵哥哥,你怎麼不說話,你不能來嗎?」。
「我在打針。」
「你不願意就算了,不需要說謊騙人!」柔兒不信他的話,直接掛斷電話。
顧惜爵看著手機,很頹然,抬頭看著席海棠,她的眼底充滿了疑惑,「發生什麼事了?」
「顧惜朝不見了,柔兒現在一個人在醫院,醫生說她肚子里的孩子發育不好,隨時有早產的可能。」
「那……那她是一個人害怕才打給你的嗎?」。
他一愣,僵硬地了點了點頭,算是吧。
席海棠的心也在一瞬間緊繃了起來,她看出顧惜爵的為難,「其實……你是想去的吧?」
「海棠,我……」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的,她是你大嫂嘛,又懷著身孕,你不放心也很正常啊。」席海棠完全沒有多想,因為她一听到柔兒懷著身孕一個人在醫院後,就完全受不了了,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從前的自己,身邊沒有一個人,好孤單,好害怕,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那種滋味兒的可怕,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那種痛苦!
看了看點滴架上的藥瓶,第二個小瓶馬上就點完了,只差最後一瓶了,席海棠果斷地做了一個決定——
「我陪你一起去醫院吧!」
「什麼?!」顧惜爵一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
她又重復一遍,「我陪你一起去醫院。你這個樣子,總不能把針拔掉,你也不能開車,叫司機載我們去,我幫你拿點滴瓶。」
「海棠……」
「你不想去啊?」
「不是……我只是……只是不明白……你不覺得這麼晚了,我去看別的女人,很不好嗎?!」
「什麼別的女人啊,她不是你大嫂麼!」她的坦蕩讓顧惜爵無地自容。
◎◎◎
車上,席海棠幫顧惜爵拿著點滴瓶,瓶子雖小,但是需要一直把手舉得高高的,也很辛苦,她時不時地將左右手輪換。
「海棠,我自己拿著就行了。」
「不用,你別動,要是滾針就糟了,我又不是護士,也不會重新扎針,你這瓶藥就浪費了,病也耽誤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檢查著他的手背,膠布貼著的地方沒有奇怪的鼓包,說明一切都正常,滴管里的流速也很正常,一分鐘45下,分秒不差。
看著她貼心的樣子,顧惜爵忍不住動容,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席海棠一怔,抬眸對上他的眼,「你干嘛這麼看著我?!」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太美好了,跟天使一樣。」
「什麼啊……我只不過是感同身受罷了。」她的眼神微微黯淡下來,聲音里也帶著沉重,「你知道嗎,我以前懷孕的時候也是一個人,雖然素心經常陪著我,可是她一走,房間里就空了下來,安靜得可怕……我在書上看到,說準媽媽要多跟人說話,多交流,那樣的話生出來的寶寶才會活潑可愛,可我找不到人說話,就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模仿著電影里的台詞,或者是假裝自己去市場買東西跟老板講價還價,還有的時候是想象自己站在街頭拿著傳單發廣告,每發一張就說一遍廣告語……我不停地說話,對自己說,對寶寶說,房間里好靜,靜得甚至有我說話的回音……那種感覺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種感覺會讓人發瘋的……」
密閉的車廂里,她的聲音低沉哽咽,眼淚無聲地流淌在心里,冰冰涼涼的,重重地砸進顧惜爵的心里。
「海棠……」他忽然將她抱住,用盡了生命里全部的力氣。
「你的手……」她大驚,想要看他的吊針,可他一把扯落點滴的管子,她把圈在懷里,牢牢地不肯松手。
他低頭,重重咬在她的唇上,額前的發絲被汗水浸濕,她只看見他的表情,心碎到令人心悸的地步,從此定下她情字路上終生基調。
「世上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