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朝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幽深的眼底,寒寒的陰戾,眼底的凝重比夜色還要深沉,那濃得化不開的哀怨和一閃而過的淚光在周遭的空氣里無聲地擴散。
「最初……我是想利用顧家禁地里的那支試管做手腳,那是禁地,我闖進去的話雖然有點困難,但是我有一個最得力的助手,伊凡。他是來自意大利最古老的神偷世家,那點難度難不住他的,我們沒有破壞到任何的警報,偷偷地潛了進去,很順利地拿到了試管,取出了里面一半的東西,然後把那支試管原封不動地放回了遠處,神不知鬼不覺。
很快,試管嬰兒就完成了,可是醫生說柔兒的體質不好,那個孩子未必能夠保得住,我不想功虧一簣,就第二次地潛入了顧家禁地,可是再次去的時候,竟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之前被我取走的那支試管因為質量減輕的緣故,微微傾斜了下,我拿起一看,發現那下面有一組數字,那竟然是我的生日數字,可是試管上標示的卻是顧惜爵的名字。
而後,我把那支標示著我的名字的試管也倒出了一半的東西,又發現了一組數字,而那恰好是顧惜爵的生日數字。
一瞬間,我就明白了,我和他的那兩支試管早就被人調換了!
所以,那個試管嬰兒應該是我的孩子。
顧家這一代,就只有我和顧惜爵兩個血脈,我們之間的競爭用你死我活來比喻也不過分,爸爸生前就知道,所以他立下遺囑,嚴格禁止我們去顧家的禁地,因為他早就料到終有一天我和顧惜爵之間會有一個人把腦筋動到那個上面,所以提前就調換了試管,這樣一來,制造陰謀的人就會自食惡果。」
顧惜朝微微嘆了口氣,目光犀利,猶如利箭,長睫在眼下形成淺淺的陰影,陰影里的眼眸淡漠得近乎透明,薄薄的嘴唇訴說著主人的寡情冷性,帶著濃濃的自嘲……
「我覺得我已經夠可怕了,卻沒有想到爸爸比我更可怕,他一生制造了兩個女人終身的悲劇卻還不夠,最好還是用這樣一種方式保護他所謂的基業,真是比魔鬼還要可怕!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也並不是真正的顧家子孫,我在顧家的禁地里發現了更為驚悚的秘密,關于那個血咒的秘密。
我把冷藏在顧家禁地里所有的試管全都帶走了,而後找人在實驗室里逐個進行DNA比對,結果發現——我和顧惜爵都是爸爸親生的兒子,而爸爸也是爺爺的親生骨肉,但是爺爺根本就不是顧家的子孫,他應該是收養的。
所以,關于那個血咒,是真的應驗了!」
顧惜朝微微低頭,陰戾的目光被眼簾遮掩,黑玉般的頭發貼吻著他的額頭,湛亮的眼眸泛著冷光,混合著一種戾氣和陰森。
秦浩和席海棠听得都有些神經發 ,低聲追問,「所以你在很早就知道柔兒肚子里的孩子其實是你的?!」
「對。那時候胎兒已經成型了,我無力改變什麼了,就只能想別的辦法試圖讓顧惜爵相信那孩子是他的。」
「可是醫院做過DNA比對的……顧惜爵已經很小心謹慎了,他找的醫生也很可靠,你是怎麼得出那份虛假的DNA報告的?!」
顧惜朝涼薄的雙唇輕輕揚了下,「那份DNA報告是真的,但是比對的是他和小晨的血樣。」
「小晨?!」席海棠大吃一驚。
「對,你還記得那天早上你和顧惜爵一起去學校看兩個孩子的事情嗎?」。
「記得。」席海棠微微點頭。
「就是那天早上,學校進行了體檢,每個孩子都要抽血化驗,我讓伊凡偷了小晨的血樣,然後送到醫院掉了包。我知道顧惜爵特別找了化驗的醫生,他是不可能被我收買出具虛假報告的,所以就只能用這個辦法,而它絕對是最佳的辦法。」
席海棠恍然大悟,細細回憶起來,沒錯的,那天早上她和顧惜爵一起去看小晨和允痕,兩個孩子肚子咕咕叫,說是早上體檢的關系還沒吃飯……
天啊,她怎麼就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的!
小意不是顧惜爵的女兒,是素心和顧惜朝的!
席海棠的腿微微有些發軟,手心里也滲出了汗濕的感覺,口袋里顧惜爵那張字條還在,她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在寫下那段話時的神情,夜空如洗般的眸子,是完全的墨藍色,深邃如夢,閃動著隱隱的流光,清澈,透明,微慍……
◎◎◎
顧惜爵安靜地坐著,安靜得如同雕像,目光靜靜地停留在遠方,眼眸清涼如同天邊紛落的雨絲。
手表上的指針一格一格地跳,終于到了最後一刻……
起身,他又不死心地望向機場大廳的入口,搜尋著他最為渴望的那道倩影……
可是,沒有。
他的薄唇,輕輕地勾起,蕩出一抹清寂的微笑,寂寞而又黯然……
◎◎◎
夜幕低垂,逢魔降時,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雨,雨水啪嗒啪嗒地敲打在玻璃窗上,那聲響就如同有節奏似的,慢慢演繹成了一首輕柔樂曲,將濕冷的寒意敲進了席海棠的心底。
陰霾的天空,雲朵層密,被籠罩在晦澀之下的高樓此刻也全都靜默不語,喧囂的世界仿佛被下了魔咒,各自忙碌卻全都寂寞無聲,泛起淡淡哀傷。
世上最淒美的距離是兩個人本來距離很遠,互不相識,忽然有一天,我們默默相識,淡淡相愛,距離變得很近。然後有一天,我們沒辦法繼續愛了,本來很近的兩個人,又變得很遠,甚至比從前更遠。可是上帝保佑我們讓我們重新相愛,而你卻離我而去了。
席海棠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轉身跑了出去,當街攔了一輛計程車,「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