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月後,夏天來臨。
整個城市的花兒都開了,目之所及全部是飄飛的細小花瓣,淡淡的粉白,給人一種心曠神怡般的感覺,連吸入的空氣都帶著清爽的香甜氣息。
席海棠在療養院里照顧素心,見天氣好,便抱著小意出去曬太陽。
午後,太陽光線是淺金色的,有著溫暖干淨的光暈,席海棠伸出手心,從指縫間流漏的陽光顯得格外燦爛,小意粉嘟嘟的小臉上掛著笑容,還有她還不清晰卻很快樂的笑聲讓空氣都變得有味道起來,幸福的味道。
孩子的小手揮舞著,緊緊地摟著她的脖子,軟綿綿的小身子貼得好近,席海棠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鼻尖兒上那層細小的絨毛,這種真實而又溫馨的感覺,讓她的心頭暖暖的。
只是,心里最隱蔽的角落,總是空空的。
過了好幾個月了,顧惜爵依然是不知所蹤,秦浩派人去機場那里調查了情況,知道了他離開那一晚買了所有航班的機票,卻是在最後的時候,坐上最後一班走了。
她想,他肯定也是舍不得走的,所以才會那樣流連,給她找到他的機會,可是……她卻還是錯過了。
秦浩說他最後坐的那次航班是飛往羅馬的,這給了所有人希望,顧惜朝什麼也沒說,只是握了素心的手好久,然後抱了抱小意後就離開了,可是她和秦浩都知道,他是回意大利了,幫著他們找顧惜爵。
席海棠抱著小意,輕輕地撫著她的小嘴兒,問,「小意,你說你爸爸什麼時候能回來,他會有好消息嗎?」。
小意當然听不懂她說什麼,只是眨著漂亮的眸兒呆呆看著她。
席海棠微微苦笑了下,抬眸看向遠方……
對面花壇的方向有一對情侶,女孩子生了重病,她的男朋友每天都來看她,面相清秀的女孩有著清爽的短發,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還有兩顆精致的酒窩,女孩兒講話的時候總要做出一些俏皮的小動作,笑得前仰後合。
男人在對面看著她,不時說說話,點點頭,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吃東西,一不小心好像是有油漬沾上了嘴邊兒,他就伸出手替她擦掉,抬手的時候,露出了手腕上隱約的紅線,據說那個是祈福的東西,可以心想事成。
他的無名指上有一個閃亮的東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因為她幾乎每天都跟他們踫面的關系,她知道他們其實還並沒有結婚,可是那枚戒指是男人最好最真的承諾。
多美好的一對,美好得讓她覺得刺眼。
忽然之間,席海棠想到了顧惜爵的手,還有他無名指上那枚戒指。
她的左心房忽然溢出一股沉悶,瞬間有受到巨大電擊般的感覺。
目光倏地從那對情侶身上移開,因為她再也不敢看,記憶里那個修長的身影,讓她深深地陷入自己卑微隱忍的思念里,生根發芽,抽出糾纏的枝枝蔓蔓。
席海棠幾乎是落荒而逃,抱著小意走回了病房……
◎◎◎
素心依舊是沉沉地睡著,幾個月以來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
席海棠輕輕將小意放在她的身旁,小小的嬰孩兒像是有那種本能的意識,小手朝著素心的方向抓去,可是小意太小了,還握不住什麼東西,但是那溫溫的美好氣氛還是會讓人感動得想要落淚。
項飛揚走至門口,一眼就看見席海棠靜默無語的樣子,心中一陣糾結,「姐……」
席海棠聞聲一愣,「飛揚,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啊,還有,爸爸讓我買了點補品,讓我帶給你的。」項飛揚把手里的拎袋遞了過去。
席海棠眉頭皺了皺,「我讓你和爸爸操心了……」
「姐,你說什麼呢,我們是一家人啊,還說什麼操不操心的!」
項飛揚性格很爽朗,可是這一刻他有些忍不住了,一把摟過了席海棠的肩,將她緊緊抱住,「姐,你真的不跟我們回新加坡嗎?」。
席海棠反手也將項飛揚抱緊了,聲音里帶著哽咽,「我不能走,這里的一切我都放不下……」
「可是爸爸和我都會想你的。」
「爸爸跟我說過了,他年底就會搬回來,以後都住在T市。」
項飛揚有些無語,爸爸也真是的,這麼一說,姐姐更加不會走了啊,可是繼續留在這有什麼好的,只會多加傷心而已!
席海棠輕輕放開項飛揚,眼楮里帶著淺淺的濕意,「飛揚,你年紀還小,不明白的。」
「我怎麼不明白了?!顧惜爵這樣根本就是不負責任!」項飛揚火爆的脾氣上來了,很有些壓制不住的意思。
「不……不是……」席海棠搖頭,否定他的話,「他就是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多了,以至于最重要的那一個,對任何人都不肯說,才會一走了之。」
「到底是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天塌了,也不是得絕癥!」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席海棠听了項飛揚的話後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轉過頭,瞥見素心床頭旁邊的架子上擺放著的唱片,封面上綻放著綠色的花朵,撐開紫色的天空,還有孩子涂鴉般真誠的圖畫,恍惚讓她迷了心神。
病房的門口又傳來輕輕的聲響,席海棠回頭一看,只見顧惜朝站在那,他風塵僕僕,眼前的頭發被風吹亂,逆光而站的他,讓人難以看清楚暈暗之中他的表情……
席海棠垂在身側的手,偷偷握緊了,「有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