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的視線在一瞬間聚集而來的時候,席海棠卻並沒有慌,只是臉上微微泛起了粉霞,卻更增添了幾分撩人的神韻,像是海棠花,平時看著是靜靜的,可是一旦綻放,便是盛放,灼灼其華,讓人再也不能移開眼目。
蕭牧遠微微斂眸,看著她出于禮節而挽在自己臂間的手,心底生出一番深深的感慨,水晶燈折射出通體琉璃般的金紅,大片大片流散,滿目流溢的璀璨顏色,將所有踫觸到的事物都染上華麗的溫度,可她看起來卻是那麼單薄。
有些不舍,他輕輕抽回自己的胳膊,改牽她的手,低聲道,「海棠,我很擔心你。」
席海棠微微一怔,抬眸迎向他溫柔的視線,淺淺的一句話,卻真的很讓她感動,「你看出來了?」
他苦笑,認識她這麼多年,如果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那他豈不是太愧對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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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是一杯淡極了的茶,不到最後一刻就不會釋放最華麗的芳香,時光游走,她終于華麗蛻變,她所有的光芒即將開始閃耀,是不可想象的華麗,只是,卻太讓人心疼。抽絲剝繭的美麗背後是外人看不見的心殤。
「海棠……不管怎麼樣,你得答應我,不要把自己弄瘦了。」千言萬語,他只能歸結出這樸實的一句。
席海棠啞然失笑,手微微攥緊了,第一次這樣用力握他的手,「學長,謝謝你!」
蕭牧遠的心弦顫動,好想就這樣借力使力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把她揉進骨頭里那般,可是他什麼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反握住她縴柔的手心,用力的,第一次這般用力,也是最後一次。因為一旦松開,她就會徹底走出他的生命!
可望而不可及的感情猶如空中巴比倫,十年,光是念一下這兩個字,都會讓人覺得疲倦。輾轉了多少滄海桑田,輾轉了多少人事變遷,他一直在怕,怕倒了終點的那一天,怕怕單純變成城府,怕微笑變成憂郁。即使是這麼久了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人們管這種痛苦的蛻變叫成長。
終于,到了他該放手的時候,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樣的一種滋味,卻想一遍又一遍地體味。清淺的落寞,讓人心痛。安靜得如同敘事詩,現實又有些殘酷。
腳下的步伐保持著始終如一的頻率,可路就那麼長,終究是到了盡頭,他們走下紅毯,跨進那火焰般絢麗的大廳,比絲綢更瑰麗的夢幻場景,輝煌如盛世。
他緩緩地放開手,任她從自己的生命里漸行漸遠……
◎◎◎
戴蒙摩爾老先生從旋轉樓梯上走下,睿智的眼楮里寫滿了贊嘆與欣賞,多年前曾有幾面之緣,他想不到當初那個青澀的女孩而今已經成長得如此令人驚艷了!
法國人有著天生的浪漫因子,他們為法蘭西偉大的語言而驕傲,在歐洲,你不乏會听到有人用流利的英語說,「對不起,我是法國人,不會說英語,請講法語。」,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可是,那卻在另一方面體現著法國人對于自己語言的熱愛與執著,他們說法語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語言,並賦予它近乎神聖的崇拜。
但身體里有著一半法國血統的戴蒙摩爾老先生卻對中文情有獨鐘,一開口便是地道的漢語,並還能出口成章。
「褪盡東風滿面妝,可憐蝶粉與蜂狂。自今意思和誰說,一片春心付海棠。」
席海棠微微一怔,唐寅流傳千古的《圖》,從這位混血的老人口中誦出來,竟更有一番別樣的味道。
她頷首淡笑,「摩爾先生的中文又進步了,都追溯到明代的文學了。」
「也許……海棠小姐以後可以跟我一起切磋。」這話,太有深意,讓席海棠感到驚喜。
「摩爾先生……您的意思是……?!」
老先生淡笑著,聰慧的雙眸一點不顯老態,而是泛著看透世事的精明,「我幾年前就看過你的作品,雖然是稚女敕了些,但你有絕對的潛力成為世界一流的珠寶設計師……只是,缺乏一些機會……呃,中國人不是有一句話說天時地利人和嗎,我想現在你可以了!」
席海棠幾乎是受寵若驚,「摩爾先生,您真的覺得我可以?!」
「當然,我的眼光向來很好。」法國人慣有的驕傲情結,卻也是自信的力量。
「摩爾先生,能成為您的學生我真榮幸。」
「我也很榮幸可以收到你這麼美麗的學生,唔,你比我孫女還要漂亮!」老先生很幽默,從口袋里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全家福,指了指照片中間那只美麗的波斯貓。
席海棠啞然失笑,波斯貓是貓中貴族,性情溫文爾雅,聰明敏捷,善解人意,少動好靜,舉止風度翩翩,天生一副嬌生慣養之態,給人一種華麗高貴的感覺,想不到她竟會被比作波斯貓!
如此順利,席海棠心底卻有點不安,心虛的感覺從腳底蔓延……
以前的她想成為戴蒙摩爾的學生純粹是為了理想,可現在卻多了一份別的心思,真有些愧對他老人家想如此栽培她!
戴蒙摩爾是何等睿智,一眼就看穿了席海棠的心思,卻沒有責備,而是莞爾笑道,「珠寶的本質是石頭,它之所以美麗是因為設計師賦予了它感情,懂得感情的人,才會給石頭帶來靈魂。海棠小姐,你說是嗎?」。
聞言,席海棠的心頭頓時滑過一股暖流,眼眶也有些發熱,重重地點頭。
無愛的人,記得只是從前,有愛的人,展望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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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哥本哈根的時尚雜志封面上,是一幅絢麗的圖。
顧惜爵輕倚窗前,手中咖啡的香氣漸漸淡去,余溫也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