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上燈火在夏季的晚風中搖曳著,僕人游走的影子晃來晃去,顯得格外陰森鬼魅。
肅王府的大廳里,蕭煜靠坐在太師椅上品著茶。
「果然不一樣。」
蕭煜放下茶杯,蕭衡剛好走進來對他通報什麼事情。
然後,蕭衡走了出去,帶進來一個一身黑衣的人。
那人走近蕭煜,將臉上的黑色面巾摘下,蕭遠山的臉就露在了空氣中。
「怎麼樣了?」
「和王爺吩咐的一樣。」說時,將一個銀質的小牌子從袖子里拿了出來交到蕭煜手上。
蕭煜摩挲著那個銀質小牌子,看著上面「暗一」二字時,眼神中也只是有一瞬間的觸動。
將銀質牌子扔給蕭遠山,就讀,就走出了大廳︰「找個好地方埋了吧。」
蕭衡跟在身後,臉色有些蒼白︰「王爺,暗一他……」
作為皇家的暗衛,被主子選中的那一刻開始,就要丟掉自己以前的姓名,被冠上主子指定的代號。
同時,主子會賜一塊特制的牌子給暗衛,這個牌子上面刻著暗衛的代號,叫做名牌。
有的是玉制的,有的是銅制的,有的是木制的。
而肅王的暗衛,身上所帶的名牌,是銀制的。
至此,效忠主子,終生不得背叛。
違者,誅九族。
這是一個悲壯可憐的存在,但是很多人都想將自己家中的孩子往這個位置送。
因為,只要成為皇家暗衛,那你的家族就會受到百年庇佑,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蕭衡也是從暗衛營里打拼過來的,自然知道爬到這個位置要犧牲多少。
之後升為明衛,他才被肅王殿下賜了蕭姓。
剛才他沒看錯的話,那個名牌應該是暗一的。
那個牌子會離開暗一身上,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死了。
蕭衡期待他們一直效忠的肅王殿下能告訴他暗一沒事。
然後當蕭煜真的說了一句︰「暗一怎麼了,他不是好好的嗎?」。的時候,蕭衡心里卻是難受萬分。
「是,王爺。」
連回答都變得這樣沉重了,不過,他只是一個屬下而已,主子的事情,他本不該過問。
如果不是今天晚上這麼嚇死人的一遭,估計要除掉西域美人這個隱患還需要花不短的一段時間吧。
白弱水回到東宮的時候,整座宮殿居然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都什麼時候了,蕭焰還這樣興風作浪,還真怕氣不死蕭成安吶。
白弱水徑直闖進正陽殿,第一次辣手摧花,將圍在蕭焰四周的美人給毫不留情地拉開。
要不然,她連蕭焰的一根毫毛都看不到。
此時此刻,蕭焰正手上挑起一壺酒,衣衫凌亂地半躺在地上。
「太子,你可知道當今皇上,您的父親,已經氣病了。」
蕭焰喝得微醺,臉上有些微的紅暈,兩只丹鳳眼眨啊眨的,好不無辜︰「本宮知道啊。」
「……」知道還在這里閑得慌,怕你父皇不廢了你啊。
唔,不對,如果說之前蕭焰真的是故意敗壞自己名聲,那麼這次的所作所為絕逼故意。
「你們都給本少傅出去,本少傅有要事要與太子殿下相商。」
白弱水看向那群歌女舞姬,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耐煩。
眾人被這一喝,先是嚇了一跳,全用驚恐的表情看著她。
之後見太子一點也沒有搭理這個戴面具的人的意思,臉上的驚恐變為了不屑。
這人是誰他們都不知道,憑什麼听他的,雖然吧,長得還真不錯,但是這人人品不好啊。
所以眾美人達成一致,不听這人的。
「好啊,本官可是皇上親自冊封的太子少傅,也就是太子的老師。」
「皇上現在還健在,汝等就敢以下犯上,目無王法嗎?」。
白弱水抬腳站在矮幾上,將袖中的聖旨拿出來高高舉起。
整個人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眾人。
蕭焰仍然躺在地上,一臉欲笑不笑地看著白弱水。
眾美人听了白弱水的話,有些不知所措。
蕭焰對著眾美人笑了笑,道︰「你們先出去。」
太子發話,眾人只得一個接著一個戀戀不舍地離開。
有的人還在臨走前,遞給白弱水一個幽怨的小眼神。
白弱水倒了一杯茶,試了試溫度,已經冷了,但還是遞給了蕭焰。
「將就將就,喝了吧。」
蕭焰有些猶豫地接了過來喝下,他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給他喝過冷茶。
這什麼葉少傅居然是頭一個,有趣。
說起有趣,他該找時間去肅王府轉轉了,要不然到時候白弱水該被蕭煜完全收入囊中了。
「阿嚏!」
完全不知道太子在想什麼的白弱水打了一個噴嚏,卻沒有一點不自在。
「葉少傅今天可是看了一出好戲?」
還敢自己主動提這件事,太子臉皮還真夠厚的。
白弱水冷笑一聲︰「好得很,差點被無緣無故害死。」
「蕭焰,你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故意離開的!?」
白弱水蹲在蕭焰身邊將聖旨當做劍橫在他頸上。
半露的衣衫以及兩人的動作在外人看來曖昧到了極致。
「怎麼可能,本宮是真的有事情要忙,喏,少傅剛才不是看到了嗎?」。
有事情要忙……原來就是尋歡作樂這種事情啊。
堂堂太子殿下,也太會享受了吧。
「你真的不知道?你手下可就有個君笑閣啊,你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
蕭焰兩眼微眯,眼中射出一道寒光︰「葉少傅知道的還真是夠多的啊。」
「知道本宮手中有君笑閣的人,好像只有本宮的幾位好友葉少傅,你究竟是誰?」
白弱水臉色一白,這一點她倒是給忘了,江湖上很多人都不知道君笑閣是蕭焰名下的。
她也是在和蕭焰熟了後才偶然知道的。
慌亂之下就容易說漏嘴。
「本來本宮以為葉少傅臉上總是帶著面具,是為了保持神秘感,但是現在看來,這面具不僅僅是有這種功效啊。」
說著,蕭焰一只手就朝白弱水臉上伸過來。
白弱水想要往後退,卻被蕭焰另一只手給拉住了。
「別動!」
這是白弱水從未在蕭焰這里听過的命令語氣。
蕭焰這是下了決心要揭開她的面具了,那她……
微風穿梭在空氣中帶來陣陣涼意,晃動的燭火下,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漸漸靠近那張面具。
最後,手指觸上面具,輕輕一拉,面具便剝落了下來。
「你……」
「太子殿下對微臣這面具下的臉可否滿意?」白弱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輕笑。
她豈是那般容易就犯之人?
蕭焰看了白弱水一眼,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很清秀,書生味濃厚。
蕭焰搖搖頭將面具扔給她,大笑出聲︰「是本宮想錯了。」
「葉少傅近日壞了本宮雅興,不知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本宮商議?」
白弱水將面具重新帶在臉上︰「微臣在民間時,听聞太子殿下名聲敗壞,以為太子殿下真如民間傳言一樣。」
「但是今早喝了太子殿下煮的茶後,突然就感覺太子殿下並非是如傳聞中的那般昏庸。」
「哦?不昏庸,那你說說,本宮為何會在此時此刻也要歌舞升平?」
蕭焰用一種看好戲的表情看著白弱水。
白弱水直視著蕭焰那雙隨時會電死她的丹鳳眼,道︰「太子殿下想讓皇上廢了你,另立儲君。」
「笑話,哪個傻子會放著太子之位不要的?」
「……」這句話要讓她怎麼接?
蕭焰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有些心虛,最終在白弱水的死盯之下繳械投降︰「好吧,本宮這小心思被你看透了。」
「只是微臣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何要這樣做?」
蕭焰的腦袋低了下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還是什麼。
「葉少傅,你當是誰都想要做這個太子,之後再登上那個萬丈高卻又冷冰冰的皇位嗎?」。
唔,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太子殿下,要是你不是太子的話,你能做些什麼呢?」
蕭焰將頭抬起來,他從小就與蕭成安不親厚,所以和蕭成安的交流也僅僅限于問安。
有什麼心事,他也只是對他的母妃和嚴德喜說,當時,他對他們說類似的話時。
那兩人都只是說,這皇位,非他不可。
畢竟,皇位,最好還是要有血統最正的人來坐,這是歷朝歷代留下來的詬病。
但是,現在卻終于有人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考慮了,說沒有被眼前這人感動是假的。
「你是第一個跟我說這句話的人,我很高興。」
「要是我真的能拜托這一身枷鎖就好了,倒是閑雲野鶴,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好不快哉!」
「太子殿下,你想隱居?」
長得這麼好看的一人,就這樣去隱居了,那得多可惜啊,渺渺紅塵之中就又少了一美人。
蕭焰點了點頭。
白弱水立馬阻止︰「不可啊,太子殿下。」
「為何不可?」
蕭焰有些疑惑。
白弱水想了想,這才找到一個勉勉強強算得上是理由的理由。
「你想想,要是您以後不是太子了,那你向哪里拿錢呢?沒有錢,就沒有基本的食物,你怎麼生存啊?」
听了白弱水的瞎掰,蕭焰冥思苦想一陣,居然點了點頭︰「說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那本宮該怎麼辦?」
「這樣吧,以後太子不再是太子了,要是不嫌棄,就到我們千意樓來……」
「不要。」
話還沒說完,蕭焰一張臉就黑了,那地方,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是做什麼買賣的。
抵死不從!
「微臣本想說的是,太子殿下可以去那里賣藝,反正我們千意樓也缺才藝多的人。」
賣藝……他為什麼要去那里,他不是還有君笑閣可以選嗎?
「不去,本宮想起來了,本宮即使不再是太子了,但是還有君笑閣啊。」
白弱水臉上的表情一垮,拐帶計劃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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