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管事 第十三章 莫名被綁架

作者 ︰ 綠光

要說李若凡是人間蒸發實在有點太過,但如果不是人間蒸發,他到底跑哪去了?

那天晚上,直到皇輦離去,似錦都沒見到李若凡的身影,問宋絡也是白搭,因為他那晚是守在她身邊。可問題是都過了幾天了,宋絡還是一問三不知。

如果連宋絡都不知道,還有誰知道?更惱人的是,打她問過宋絡之後,宋絡也跟著人間蒸發了!

她是可以出門找,可是她又害怕李若凡是氣她,所以故意避著她。

「三爺不是避著你,他應該是有要事在身。」江麗瑤瞧她愁眉不展,不禁勸著她。「你也知道他現在手上有許多事要辦,像今兒個侯爺也接了聖旨入宮,這時咱們就得成為他們的後盾,而不是疑神疑鬼。」

「嗯。」她悶聲應著。

小姐說的她都明白,可是再忙也不可能完全不回宋府,甚至也沒差人說一聲,到最後竟連宋絡也跟著神隱。

「那天三爺趕回府時,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你,你就沒瞧見,他累得都雙眼泛紅了,卻仍執意要見你,要不是我趕著他去睡廂房,他就要擠到你床上了。」江麗瑤戳著她的眉頭。

「心里有沒有安穩些?」

「真的嗎?」所以,三爺並不是避著她?

「當然是真的,哪天他得閑了,你再把你好不容易縫制好的中衣送他,他還不開心得飛上天。」

說到中衣,似錦才發覺自己早已將這事給丟到天涯海角去了,實在是縫得難以送出手,才一直擱到現在。

她很懷疑,當她將中衣交到他手中時,他說不準還不肯要呢。

江麗瑤瞧她眉頭死結未解,不禁沒好氣地道︰「我說的絕對作準,除非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我怎麼可能?」她不假思索地回了聲,卻怔了下。

糟,該不會宋絡真到三爺耳邊嚼舌根了?如果真的是,她要怎麼跟他解釋?

「想什麼?」

「沒事,該準備午膳了,我去廚房瞧瞧。」這事她得要好生想想才成,真相太過玄奇了,他肯定不信,可是除了說出真相,她還能有什麼法子?

來到廚房差人準備午膳,才剛踏出廚房,就見楚嬤嬤迎面走來,朝她福了福身,似錦壓根沒打算跟她寒暄,正要走過時,卻被她喚住。

「楚嬤嬤有事嗎?」

「外頭有輛牙行的馬車,說是來載你的,應該是三爺找你吧。」

「真的?」似錦喜出望外地道,隨即回行正軒跟江麗瑤說了聲,便搭著馬車前往牙行。

坐在馬車里,她想應該是自己想太多了,宋絡不是個多嘴的人,等待會到了牙行,她再好好地跟三爺道歉,都怪她根本不知道事情始末,就將他給臭罵了一頓。

看著窗外的京城街衢,當馬車在十字大街拐右後,她不禁微皺起眉,問著駕車的車夫,「應該是下一條路才右轉吧?」

然,車夫卻沒應聲,甚至開始在大馬路上急馳著,馬車因急速而顛簸,似錦得緊抓著座板才不會被震得東倒西歪。眼前的狀況雖是不明,但她已能確定這輛馬車不是李若凡派來接她的了!

就算她想跳車,這速度也太快了,而且兩邊皆有人潮,她若真敢跳車,恐怕也會傷及無辜……到底是誰,為什麼楚嬤嬤要編謊將她給騙出府?!

不到半刻鐘,馬車停在一幢大宅後門,她跳車就想跑,可惜才跑了兩步就被逮住,給押到後門邊上。

「人來了,快開門。」

門隨即推開,露出了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

「如意?」她詫聲喊著。

如意面上的錯愕一閃而逝,睨了她一眼,淡聲道︰「押進來。」

似錦怔了下,隨即被人硬架住往大宅里走,她留意著大宅里的路線,思忖著如意和這大宅里的主子有何關系,將她帶到此地又是為了什麼。

她被用力地推進一間屋子里,力道之大壓根不管會不會摔疼她,她狼狽爬起,見押著她的兩個男人都已經離開,只剩下如意。

「如意……」她輕聲喊著,想先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你知道這兒是哪里嗎?」如意冷聲問著。

「我不知道。」

「這里是照雲樓。」

似錦眉頭不禁皺起,想起之前江家二爺就是在照雲樓給人打得頭破血流,但這照雲樓到底是什麼地方,她一點底都沒有。

「這兒是青樓。」如意笑了笑,神色猙獰了起來。「你想不到吧,大女乃女乃竟把我賣進了青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似錦退了一步,強逼自己不準退縮。「不是我害你,是你自己害了自己,誰要你三番兩次利用我討好府里的爺兒?」說穿了,她是自食惡果。

「哼!賣了死契入府,要是不想法子被抬成姨娘,難不成真要當一輩子的奴婢,讓人差遣一輩子?!我沒有錯,全都是因為你故作清高,惡意陷害我!」如意二話不說甩了她一個耳光。

似錦沒有防備地被打趴在地,眼前金星四竄,臉頰麻辣發燙。

「你不知道我方才見到你時有多開心,想不到連你也淪落到這種地方了。」如意一把揪起她的發。「你生病時,下毒毒不死你,引大爺入房也逼不死你……你等著,接下來你的日子會比我還痛苦,我受過的苦絕對要你百倍的承受!」

似錦吃痛地眯起眼,才知道原來當初原主會死在那場風寒是因為如意在藥里添了毒,這人心思竟歹毒至此,虧她以往還將她視作姊妹!

憤怒涌上心口,教似錦怎麼也不肯束手就擒,她突地向前咬住如意的手腕,如意痛得松開了手,似錦再趁機推開她,推開了門,只是才走沒兩步便讓人給拽住,她抬眼望去,那人蒙著臉,只剩一雙眼,而那雙眼……她見過!

「你怎會這麼早就到了?」如意一見來者,顧不得疼,攏了攏發鬢,巧笑地接近那男人。「梁爺,我好好地看住她了,你如果要帶她走,得要快。」

似錦聞言,不禁瞪著如意。難道進照雲樓只是個幌子,事實上是要將她帶到其他地方?

可除了知道這個男人就是幾天前進了直正園的男客,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又為何要帶她走。

男人不語,抽出了長劍,瞬間刺進了如意的心窩,劍拔出的當下,血濺上了似錦的臉,教她錯愕得連尖叫都忘了,直到被男人拖著走時,她才放聲尖叫,往他手腕用力地咬下去。

男人一把掐住她的嘴,硬逼著她松口,壓根不管力道大得在她雙頰掐出淤痕。

似錦吸口氣,手腳並用地踢踹著,男人被踢中了脛骨,松開了她,她顧不得痛,隨即向前狂奔,身後的腳步聲如風般刮到,冰冷的長劍又橫在她的頸間,她感覺到熱液從頸間滑落。

她直瞪著前方,不敢再輕舉妄動,任由男人扯著她往陰暗小徑走,直到轉角時,一抹縴柔的身影出現,昏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只听見悅耳清潤的女音響起,「客官,未及掌燈,你怎會出現在照雲樓呢?」

她還來不及听見下文,疼痛教她厥了過去。

李若凡一下馬,將韁繩丟給小廝便大步地奔進照雲樓里,才剛踏進通往後院的腰門,便見李叔昂正巧送著大夫出來。

李叔昂一見他,便跟身後的小廝吩咐了句,將大夫送了出去,不等李若凡發問便徑自道︰「大夫說沒什麼大礙,就是一點傷,應是受到驚嚇才厥了過去,瀲灩在房里陪著她,不會有事的。」

「真不礙事?」李若凡一顆心拽得死緊,沒親眼所見,心里就是安穩不了。

李叔昂笑得壞心眼,「你將她晾在宋府好幾日,我還以為你倆正由濃轉淺,如今瞧來,應該是我猜錯了。」

「少廢話,有沒有查清是怎麼一回事?」李若凡直朝後院走去。

李叔昂已經習慣了他這幾天爆炭似的性情,聳了聳肩道︰「人給跑了,而從江府轉賣來的丫鬟也莫名被殺了,這事恐怕不單純,要想知道清楚些,還是得等似錦醒來,直接問她最準,畢竟咱們又沒讓她知道照雲樓的事,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踏進照雲樓。」

說來這也是個好機會,瞧瞧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一鼓作氣解決,省得這家伙老是臭張臉嚇人。

李若凡哪管他後頭說了什麼,一听他說人給跑了,難掩怒火地斥道︰「你是怎麼辦事的,照雲樓里護院那般多,就沒一個能攔下?」

「喂,話不是這麼說的,李三爺,今兒個要不是適巧應大人在樓里,我看你要上哪去把似錦找回來。」

「應多聞?」

「可不是,人家好歹是武狀元,又是七王爺出征西戎時欽點的麾下副將,班師回朝後受封為京衛指揮同知,人家驍勇善戰,文武雙全,咱們幾個護院才抵他一個,改日你還得去還這份恩情。」

李若凡沒吭聲,只想探探似錦,只想知道她好好地待在宋府,怎會無緣無故的來到照雲樓,又怎會有人想擄她。

進了後院主屋的寢房,坐在床邊的照雲樓花魁瀲灩徐徐起身,朝他欠了欠身。「三爺,夫人還沒醒。」

李若凡走近床邊,驚見似錦的左頰紅腫一片,嘴角破了還淌著血,喉間綁上了布巾,卻依舊可見滲出的血水,不禁回頭瞪李叔昂,像是無聲斥道︰這叫一點傷?!

李叔昂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只能說彼此認知不同罷了,在他眼里,那真的只是一點點的傷,壓根不致命的皮肉傷嘛。

「過來說話。」李若凡沉著眉眼,吩咐了聲便踏出房外。

瀲瀧蓮步輕移,垂著勾魂美顏,等候問話。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若凡沉聲問著。

「晌午時分,應大人過來找我敘舊,卻突地听見尖叫聲,我和應大人便趕了過去,就見一名男子押著夫人,那時夫人已經厥了過去,應大人便上前要擒拿那人,又為了顧及夫人,所以只逼對方松手,救下夫人便作罷。」瀲灩簡單扼要地帶過當時的凶險情境。

「可有查出人是從何而入?」

「晌午時分,護院輪值的人不多,但我讓人查過之後,不見後門的小廝,猜想許是從後門進入,但到底是夫人獨自前來抑或是被人架來,這就不得而知了。」

李若凡垂斂長睫,思索半晌後才道︰「多謝你了。」

「應該的。」

「下去歇著吧,下次遇見應大人時,差人通報我一聲,我要當面謝他。」

「是。」

瀲灩一走,李若凡便正色對李叔昂道,「先備馬車,待會似錦一醒,我就將她送回宋府。」

「小事一樁,不過我讓人隨大夫去抓藥了,你待會連藥一並帶走。」

李若凡應了聲後便走進房里,才剛掩上門便听見嗚咽聲,連忙走到床邊輕握住她的手。

「似錦。」他輕聲喚著,直睇著她秀眉緊蹙的容顏,仿似睡夢中都逃不開恐懼。

似乎听見他的呼喚,似錦緩緩地張開眼,先是楞了下,隨即防備地看向四周。那反應教李若凡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沒事了,別怕。」他不舍地輕擁著她。

熟悉的體溫安撫著她的不安。「三爺……這是哪里,你怎會在這里?」她止不住心底的恐懼,尤其那人一刀殺了如意的可怕畫面還印在她的腦海里,她真以為再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這是我想問的,你好好地待在府里,怎會跑到照雲樓?」

「不是……是楚嬤嬤跟我說,有輛牙行的馬車停在府外,要我去看看,我以為是三爺差人來接我去牙行。」

她搖著頭道。

「楚嬤嬤?」他詫道,有些意外這事件起因竟是源自于宋府。

「對啊,可誰知道馬車提早拐了彎,我察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直接被人從後門給帶了進去……」一想到如意的死狀,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如意……如意是江府的丫鬟,被江府舅太太給轉賣,可我不知道竟是將她賣到這里。」

李若凡一听,便知曉她指的如意便是被殺的丫鬟,換言之,如意被殺時,她極可能在現場目睹一切?

「如意讓押我的人把我帶進一間房,我想逃,哪怕被打我還是想逃,可門才一開,那個人便抓住了我,拔了劍殺了如意!」她說到最後,全身緊繃起來。

李若凡閉上眼,緊緊地將她環抱住。「沒事沒事,別怕,我就在這兒。」

「三爺,我不懂,那人分明是識得如意的,如意還喚他一聲梁爺,可他卻轉身就殺了如意!」她情緒激動,腦海里怎麼也拂不去那沖擊性的瞬間。

「……你的意思是說,如意領著你進照雲樓,是為了把你交給那個擄你的男人?」他眉頭一沉,直覺得這事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牽扯的層面已不只是宋府,但卻想不出府外的人為何要對付她。

「是啊,如意對那男人說有好好地看著我,他就把如意殺了。」她緊揪著他。

李若凡垂眼忖著,大抵可以猜想是殺人滅口,如此一來想從照雲樓里打探如意與誰接觸過的法子恐是行不通的。對方行事如此謹慎,約莫是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而一句梁爺,線索太單薄了。

要說似錦得罪過誰,頂多是宋府里的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差使府外的人動手,但要說是沖著他來的……就得要想想有誰是與宋府有關聯的人了。但不管怎樣,肯定是內神通外鬼,柳氏是月兌不了關系的。

「對了,三爺,那個男人在皇上造訪侯爺府那日,曾經讓二房的丫鬟領去直正園。」似錦像是想到什麼,月兌口道。

「去二房?」他啞聲說著,五指緩緩收攏成拳。

原來是宋絜搞的鬼!若是如此,那男人恐是與六王爺月兌不了關系了。但就算是為了箝制他而擄走似錦,總覺得這意圖太過薄弱。

「我記得他長什麼樣子,給我紙筆,我畫得出來。」雖說她對文字難以辨識,但她對人臉卻能記憶深刻。

「這事不急著處理,現在的你需要好生靜養。」

「我沒事。」一點痛而已。

李若凡直睇著她紅腫的左頰,不舍地撫上,卻見她瑟縮地眯起眼,可見這痛根本不如她所說的輕。

像是想到什麼,他驀地收了指。「你再歇會吧,我有些事要跟叔昂說。」

「李二爺也在這兒?」

「照雲樓的地下老板是我和叔昂,你在這兒出了事,幸好瀲灩察覺古怪,讓適巧來訪的應大人聯手救下了你,瀲灩先通知了叔昂,叔昂得知消息自然會立刻差人通報。」听她說完來龍去脈,他才真正地感到恐懼。

這其間,只要瀲瀧動作稍慢,恐怕從此以後他再也見不到似錦了。

他多想緊緊地擁住她,可每一次的擁抱都會教他想起,那一晚她愛嬌地坐在秦文略的腿上,與他交頸相擁……如果可以,他真想問她,她和秦文略到底是什麼關系,可話到嘴邊卻是怎麼也問不出口。

皇族總是多疑,安插許多眼線在商戶或官家里搜集情報,也許似錦就是七王爺安插在江府的眼線,而一個男人要控制女人最簡單的作法,就是以情愛喂養,換取女人的死心塌地,而她和秦文略之間,是否就是如此?

思至此,他就渾身發麻,不敢也不願再往下想,更不想見她,偏又思念著她,這回她出事,他不假思索地為她趕來,萬般憐惜,卻還是忘不了那一夜。

「喔……所以對方並不知道這事,才會選在這兒想擄我走……」她強迫自己穩定心神,尋思各種可能性。

「別想了,你再歇一會。」話落,他便要起身。

似錦趕忙拉住他的手,他卻想也沒想地甩開她的手,教她錯愕地直睇著他。

李若凡察覺自己動作過大,勉強揚笑道︰「沒事吧,我還有事得處理,一時心急了,你別介意。」

要她怎能不介意?這是一種拒絕,他的解釋全都是借口。

「三爺,你還在生我的氣?」她垂著眼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難道她察覺他已發現一切?

「你的事,我听侯爺說了,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和侯爺謀議過的,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就自以為是的責怪你。」她直視著他,見他眉眼不動,她想,讓他在意的恐怕不是這件事。

李若凡撇唇自嘲。「我沒擱在心上,只是你也知道皇上給了難題,我手上有幾樁事待辦,才會忙得沒日沒夜,連要回府歇息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他順理成章地隱藏他避不見面的主因。

似錦靜靜地听著,覺得他說的都極有道理,但她心里很清楚,事情沒有這麼單純。然而話說回來,真要她解釋,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般奇幻的事,她到底該怎麼說,他才有辦法相信?

換作她是他,那種解釋听起來就跟天方夜譚沒兩樣,可信度太低。

但她還是得說,就算再難開口還是得說。「三爺,宋絡是不是跟你說了,皇上造訪的那個晚上,我……」

「我還有事,你歇著吧!」他突吼道。

他不想听!他現在還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不用太急著告訴他!

似錦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與他無言對視,張口欲言,話到了舌尖卻只能苦澀咽下。她猜中了……宋絡果真將那晚的事告訴他了。

李若凡僵硬地挪開視線,正欲離開,門板卻被李叔昂給一把推開。

「若凡,不好了,侯爺被押進大牢了!」

似錦一得知宋綦入宮沒多久就被以私通西戎之罪被押進大牢,顧不得身上的傷,便要李若凡趕緊將她送回宋府。

將似錦送回府後,李若凡一回到牙行,馬上差人將宋綽和江道給找來。

「你十萬火急把我找來,是不是要補我一份墨寶?」宋綽一進門就問,然一瞥見他的臉色像是被雷打中般難看,他二話不說地擺起正經臉色,問︰「發生什麼事了?」

李若凡將擱在桌上的木匣推向他。「大人,我給你一點好東西,可以讓你彈劾得很盡興。」

「什麼東西?」宋綽不解地打開木匣,「一迭借條?這……哇,三千兩,宋絜會不會太敗家了些?還有,這……」宋綽抽了口氣,連忙往下看去,再抬眼時,雙眼簡直快瞪凸了。

「我不知道四季坊的生意這般好,竟連戶部尚書都簽下了數千兩的借條!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可以帶回去對照字跡,不過我勸你,先舉發宋絜就好,別急著打草驚蛇。」李若凡冷聲說著。

他手上有數張王牌,卻不急著出手,這一回並不是因為皇上施壓,而是因為宋絜惹惱了他。

盡避今兒個一連兩件事非宋絜主謀,卻都與他月兌不了關系,因為他是個蠢蛋,是個會引外敵除內的蠢蛋!

宋綽看著借條好半晌,在他面前落坐,壓低音量道︰「王朝雖不禁設賭坊,但卻不允官員上賭坊,這借條要是往都察院送,所牽扯出的範圍太廣,不只宋絜會犯下死罪,恐怕還會殃及整個戶部,甚至其他部門,或者是武平侯府。」

戶部官員原本就掌控一半的國庫,戶部官員除了涉賭犯罪之外,更有可能涉及盜用國庫,那全都是死罪,至少可以株連三族。

「那就這麼著,你就循序漸進地辦,趁著戶部作假帳時再翻開最大的王牌,殺得他們措手不及,橫豎皇上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不過是想借宋綦的手罷了。」皇上對六王爺起疑,不想髒了自個兒的手,便借了他人的手大刀闊斧,除的不只是六王爺,更是隱藏在台面底下的六王爺一派。

他堅信,皇上不會除去宋綦,不過是做個樣子推了一把罷了。

「……難道你不知道宋綦已經被押進大理寺大牢了嗎?」

「我當然知道,就算押進大理寺又如何,這事最終還是要都察院去查,而都察院在查證時,自然得先查為何宋綦會私通外族,為何經手的全是糧馬,後頭的不用我多說了,你應該都明白。」

宋綽雙手環胸地瞪著借條。「所以你是懷疑有人利用宋絜來對付宋綦?而宋綦之所以私通外族是因為糧馬短缺,而短缺原因就得問戶部當初押的糧數,還有皇商備的糧是否足夠……你該不會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吧?」

這家伙是鬼嗎?要不是早已洞察機先,耐著性子收集證據,哪會有這些借條?戶部官員的俸祿多少,大伙都心知肚明,哪里有法子這般豪賭?哪怕沒有盜用國庫,也是份絕佳栽贓證據,絕對要戶部百口莫辯。

「我不姓宋,但我身上流著宋家的血,我不是宋絜那種吃里扒外的悖德混蛋,聯合外人陷害自己人,像那種家伙才沒資格姓宋,而事實上……他才是那個應該被除籍的家伙!」

「這話是什麼意思?」宋綽挑高了眉,一臉疑惑。

「那不重要,你還是著手去處理借條的事。」

他走了一趟同陽鎮,找到了陶嬤嬤,不費吹灰之力地套出當初的真相,他本該將這事告訴宋綦,偏偏遇上皇上造訪和一連串的事,教這事擱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該不該說了。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宋綽起身,將借條擱回木匣,正要離開時,宋絡來通報江道到了。

江道一進廳里,瞧見了宋綽,趕忙拱手作揖。「大人。」

「既然你們有事要談,我就不叨擾了。」宋綽話落,捧著木匣走了。

江道看著宋綽的背影,心里微疑,再面對李若凡時,臉上堆起了笑,問︰「不知道三爺今兒個找我所為何事?」

「江大爺坐,記得先前我跟你提起的四王爺受審一事?」

江道一落坐,便道︰「我記得啊,為了這事,三爺還借了倉庫讓我囤貨,不是嗎?」

「是啊,可如今事情有了些微的變化,朝中變化萬千,如今不只四王爺,就連六王爺都受到牽連。」

江道臉色頓變。「我沒听說這事。」

「宋大人剛捎來的消息,假得了嗎?」李若凡慢條斯理地倒著茶,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如果我沒記錯,之前貴府的總帳房到照雲樓時,曾經在酒醉之余道出,有了六王爺為靠山,江家即將飛黃騰達。」

「三爺,這是不可能的事,江家與六王爺並無關系!」江道厲聲駁斥著。

「江大爺,商人在商言商,再蠢的商人也不會獨押一門貨,這道理不需要我說,你也該明白。」

「這是當然,但這並不代表江家會跟著朝中風向轉向,江家是商戶,講的是買賣,談的是生意,不會攀權附貴,大多是受皇商所托,可皇商所為並不代表是江家的立場,就如四王爺一事,江家也並未與四王爺有何關聯,只是怕被皇商牽扯其中,成了池魚之殃,才急著避風頭。」

「所以,當是皇商所為?」果真是商人,有利可言就能稱兄道弟,遇難當頭,推得是十萬八千里遠。

「三爺與其擔心這事,倒不如先回宋府,听說侯爺出事了。」

「我知道。」

「三爺不擔憂嗎?要是侯爺真是與外族私通,一旦定罪,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江道說得真誠,卻有幾分看戲的意味。

李若凡不禁低低笑開。「株連九族又如何?我是個被除籍的人,並不在九族之中,江大爺難道不知道嗎?我離開宋府多年,靠的是自身本事,如今就算宋府有難,也不關我的事,我比較在意的是我自身的利益,所以才會特地跟江大爺提點一番,省得江大爺一時未察,卻遭皇商嫁禍,那可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江道沒料到會被他四兩撥千斤地把問題又丟了回來,思忖了一番,道︰「可我壓根沒听到六王爺有動靜。」

「武平侯私通外族是為了買糧,意味著戶部當初押去邊境的糧有問題,這事一旦追查下來,戶部首當其沖,而皇商是負責與兵部糧道接洽,再替戶部調足所有邊防所需的糧物,而江大爺更是依附著皇商,江大爺真敢說這火不會燒到自身?」他說得頭頭是道,仿佛事事皆為他著想,可實際上江道是否依附皇商而為,只有他自個兒最清楚。

就他所知,江道明著支持四王爺,卻和戶部一派一樣暗地里支持六王爺,而當初該支去邊境的糧,到底跑哪去了?

別人不知道,江道一定知道。

江道听到此,臉色大變,不禁壓低了聲音問︰「依三爺高見,這事該怎麼著?」

「江大爺,咱們合作多年,我實在舍不得斷了彼此關系,所以我認為,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主動出擊。」

「三爺的意思是要我咬皇商一口?」

「不對。」

「要不?」

「咬六王爺一口。」

江道抽了口氣,半晌說不出話。要他一個尋常米商去告皇親國戚……要是失敗了,那是殺頭大罪!

「沒有別的法子了?」他咽了咽口水問。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道理江大爺該是明白的,唯有讓六王爺徹底失勢,這火才絕對不會燒到江大爺身上,再者皇商一旦牽連其中,屆時失了皇商身分,朝中會再另擇皇商,屆時有功的江大爺自然是首選。」

江道听著,有點心動了,想起自己要能一口氣躍升到皇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往後是別人巴結他,而不是他四處逢迎奉承。

「真要說的話,江大爺已經沒有退路,不管六王爺和皇商的結果如何,光是江大爺收糧時低收高報一事肯定曝光,這罪同樣不輕啊。」李若凡語重心長地道,至此,他幾乎篤定江道會照他的話去進行。

送走了江道,盡避萬分不願意,他想,他還是該回宋府一趟。

正是多事之時,暗箭難防,他不願再放她獨自一人,但要面對她……真的很難,面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還簡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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