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鏢頭表態,鳳世謙走上一步,將夏小冬拉了回來︰「夏姑娘跟這些人置什麼氣,沒的髒了自己的手。」
「兄弟們,干掉這些不識相的!跟我上!」聞老大揮舞著手中沾染著騾子血的大刀,惡狠狠地吼著。
真要動手了!
夏小冬的心跳也忍不住快了幾分,目光四顧,隨手從一輛車上抽出一根杠子來權當長棍,準備等匪徒沖過來的時候出擊,至少也能自衛。
其實夏小冬的本意,是真心想將手里的銀子沿途陸續捐出去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些銀子老實說並不怎麼干淨。夏小冬要給白老三這些千門中人留下教訓,卻並不準備將銀子據為己有。恰逢災年,那麼拿來救災也不錯。
沒想到剛捐出去一百兩,居然就惹來了一伙災民變身的劫匪!
自願給是一回事兒,你來搶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無論到了什麼境地,總要固守本心。山窮水盡的時候,人心善惡顯露無遺。真要餓死了,搶幾個救命錢,還在可以寬宥的範圍,可若是貪心不足恩將仇報枉顧人命,那就不行了。
你的命是命,呃,我的命也是命啊。
只是還沒等夏小冬將手中臨時的長棍擺開,便忽然眼前一黑,竟是鳳世謙擋在了身前。
夏小冬嘴角直抽,恨不得給這家伙一棍子。拜托,不用你保護啊。
剛剛從鳳世謙身後探出頭來,夏小冬便又見到了驚人的一幕。
狂吼亂叫要沖過來的匪徒們,居然……不約而同地掉轉**,一窩蜂地往山里跑去,連所謂領頭的聞老大也不例外。
這是欺軟怕硬的示例麼。真要打就齊齊縮了?
窮寇莫追,從李鏢頭往下,眾人在震驚之余,都沒有追擊的意思。
嗖——
一只羽箭帶著呼嘯的聲音,從頭頂飛過。
眾人抬起頭來,目光跟著那箭簇,一起劃過長空,停留在聞老大的後頸上。
長箭從脖子後頭穿入,竟從口中穿出。聞老大發出 不清的聲音,幾顆牙齒和污血一起流出,一時並沒有死,身子在地上拱動,勉強爬了幾步,終于還是歪在地上不動了。
「媽呀,官兵來了!快跑!」有落在後面的匪徒大叫起來,這伙人愈發四散逃去。
民間不許私藏弓箭。有箭出現,就表示有官方人馬。
可是……那五百兩銀票,還在聞老大懷里呢!
財帛動人心,何況好不容易搶來的銀票!雖然追兵馬上就到,還是有兩個人在聞老大身邊停了下來,四只手齊動,將聞老大翻過來,取了懷中染血的銀票,就要繼續逃走。
嗖——嗖——
空中不止一枚羽箭呼嘯而來,其中一人登時被釘在了地下,另一人則抓著銀票死命沖進了林子。
後頭發出來的羽箭,準頭跟最初的一枚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竟有一枚弄錯了射程,將鏢局的趟子手都射傷了。
鳳世謙立時按住夏小冬的肩膀,二人躲進了車子下頭。只見別的人凡是站著的,亦都紛紛躲避。
這個時候若是被官兵射中了,真是虧大了。
轉眼間馬蹄噠噠,一小隊服飾鮮明的官兵出現在鏢車附近。這些官兵幾乎沒有停留,直接沖進了林子,繼續剿匪。
很快官兵也沒入林子沒影兒了。
眾人漸漸從藏身之地出來,都被這一波三折驚嚇得不輕。若不是遠處有兩具匪徒的尸首,近處有一名受傷的趟子手,簡直沒有官兵出現的證據。
李鏢頭還能沉得住氣,走到聞老大身邊看了看,很快又走了回來。
「是那個哥哥。」李鏢頭面目表情地對夏小冬和鳳世謙說道。
真是人為財死。
等鏢局眾人給那名趟子手裹好傷,又將失去拉車騾子的兩輛車上的貨物均攤到別的車上,正考慮是等在原地還是繼續前進的時候,林子里又有了動靜。
官兵們回來了。
這次看得清楚,其實也就十多個人。
每個人手上都提著人頭,少的一個,多的兩三個。只有一個人例外。
夏小冬瞥了兩眼官兵們,只覺得胸口煩悶欲嘔。按人頭記功,這個是慣例。可剛才還是活生生的人,轉眼就變成了被人提著頭發拎著的頭,實在是看著難受。
李鏢頭早已陪著笑臉迎了上去。沒說的,官兵出馬例無空回,無論實情如何,人家表面兒上可是救了大家的命,辛苦銀子必定得給。既然要給,當然就給得漂亮些。
不然的話,若是論搶劫,官兵可比匪徒凶狠多了。
「大家辛苦了。」李鏢頭毫不猶豫地沖唯一一位兩手空空的人跪了下去——這位顯然是首領,說著將準備好的二百兩銀票往那人手中塞去。
只是塞了個空。
在那人眼中,李鏢頭也好,銀票也好,都不值看一眼。抬腿就走,一直走到了鳳世謙面前。
「你怎麼混在這里?」那人的語氣帶著不解和輕蔑。
「呃……」鳳世謙被質問得有點兒尷尬,索性將問題還了回去︰「你怎麼在這里?」
「我領了賑災的差事。」來人答得很簡潔。
站在鳳世謙身旁的夏小冬,轉頭看了看那十多位官兵,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這位身上領著賑災的差事,然後就跑這兒來將變身劫匪的災民殺得血流成河?這是什麼道理?
當劫匪當然不對,但就必然該殺麼?
「這麼說是剛好路過嘍?」鳳世謙也皺起了眉頭。
「不完全是。」來人冷冷道︰「這伙人在景山縣就聚起來了,在景竹縣又加了些人,應該是奔著景煬府去的,一路走一路搶。我本來不想管閑事兒,可他們上一票搶了一隊行商,殺了不少人,還搶了兩個姑娘,後來也都殺了。本地的官兵要出動太麻煩,我就帶著親衛跟下來了。」
被這人三言兩語解說了一下,鳳世謙和夏小冬都感到舒服了些。這些人既然有取死之道,連本來不想出手管閑事兒的人都被逼得出手了,那也就用不著可憐了。
「原來如此。」鳳世謙緩了口氣,給身側的二人介紹︰「這位是肅州夏家的夏姑娘。這位是寧俊武,敏親王的孫子。」
夏小冬敏感地留意到,鳳世謙介紹寧俊武的時候,將家世放在了後面。
等等,寧俊武,這名字為什麼有點兒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