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陸雲芳往後縮了一下,冷冷地答了兩個字。她終于听出了夏小冬的諷刺之意——這是說我有病多管閑事兒呢!偏偏人家的語氣毫無尖酸,滿滿的都是關切,至于臉色好不好的,也真是不好說。
「姐姐怎麼了?難道對安寧郡主的事情這麼上心麼?竟連自己的身子都不理會了。」夏小冬一臉的純潔,委屈道︰「人家郡主身份尊貴,我怎麼好硬湊上去呢。回頭我離她遠點兒就是了。」
陸雲芳卻只覺得,夏小冬分明是在諷刺她硬往安寧郡主身邊湊,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一眼瞥見老太太臉色不虞,登時住了口。
若是招來老太太一句半句的重話,那可就虧死了。
正在此時,忽見俊大嫂子疾步而來,直奔老太太而去!
若真是按一般大家世族的規矩,各房夫人和孫媳婦,也都是應該在老太太處站規矩的。不過老太太年老隨性,只喜年輕姑娘們陪伴,故此大家倒是得了便宜。而此時俊大嫂子匆匆而來,肯定是有事兒啊!
「老祖宗,」俊大嫂子匆匆行了一禮︰「老太爺請您過去呢。」
陸老太太不敢怠慢,看這情形,分明是有大事,只是不知是自家的大事,還是別家的大事。
「外頭出了什麼事?」老太太雖然有兩分心驚,仍是沒什麼急促之態,一邊由著身後的芙蓉等丫鬟七手八腳地系好大毛的一口鐘,套上暖和的棉鞋套子,一邊問了一句。
「安寧郡主被抓了!」這事兒遲早眾人皆知,俊大嫂子並沒有隱瞞。
「什麼?」一下子叫出聲來的,正是陸雲芳。
陸老太太又看了陸雲芝一眼,顯然是嫌棄她失驚打怪的不夠穩重,心下倒安穩了幾分。安寧郡主出事兒固然既突然又奇怪,但總比宮里娘娘出事,或是自家的什麼人出事要好得多。
「昨日便被抓了,只是消息秘而不宣,直到證據確鑿,才慢慢透出信兒來。」俊大嫂子語速快而鄭重︰「老太爺有話,咱家平日里,與安寧郡主少不了也有所往來,如今各房頭都要仔細檢看,凡是有安寧郡主給的東西,一概交出,另冊登記先存著。」
「若是有送安寧郡主東西的,好生將禮單找出來。沒有禮單的,就自己另寫下來,也都建冊登記好備用。」
「若是有隱瞞不報的,但有發現,便逐出家門自生自滅!這是老太爺的原話,大家可都要記好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天,消息才傳出來。基本可以肯定的是,事情肯定足夠大,才能隱瞞得這麼嚴實。
大家都看向陸雲芳。
這位剛才還捧著手爐一個勁兒夸贊呢,轉眼那手爐就得交出去了。
「是……犯了什麼事兒?」陸雲芳好不容易提起幾分力氣,哆哆嗦嗦問了一句。
郡主能犯什麼事兒吶?其實大家心里都有幾分嘀咕。
特別安寧郡主,畢竟是皇家貴女,輕來輕去的,根本不會追究,略重些的過錯,頂多被叫進宮去訓導幾句,再多派幾位教養管束著罷了。
說得難听些,就算安寧郡主死不要臉養上幾個面首,說不定皇家也會睜只眼閉只眼當不知道,真的鬧起來了,最多也就是被塞進小轎,送去皇家大覺寺或是萬壽觀祈福靜修罷了。
她一個女子,還能干出什麼出格的事兒?而且從小嬌生慣養的,就算讓她去干壞事兒,她是能殺人啊,還是能放火?如今居然被抓起來了?
「謀逆。」俊大嫂子扔下兩個字,扶著陸老太太,走了。
「謀逆?」陸雲欣睜大一雙妙目,輕聲重復了一邊。以她小小的年紀,實在無法理解,郡主謀逆做什麼吶?難道她難能當皇上不成?
郡主當然不能當皇上。
但謀逆是一項很大的罪名,也涵蓋很大的範圍。
至于安寧郡主到底是如何完成,或者說試圖完成謀逆這項偉業的,還真是要等後面的消息,才能略知一二。
……
……
快步奔向那名竟敢沖自己指指點點,還胡說八道什麼‘是她,就是她’的家伙的時候,安寧郡主的心里,帶著某種難以描畫的快樂感覺。
但應該還不是傳說中的高*潮。
讓你指指點點,讓你胡說八道,哼哼,等我撲上去,對你拳打腳踢,再咬下那根手指,看你還敢不敢!
皇家的體統?貴女的儀態?呵呵,都給我見鬼去吧。
安寧郡主感覺到最強烈的叛逆之沖動。
從記事的時候起,安寧郡主實際上,就在不斷掙扎著,尋找皇上的底線。
她總覺得很冷。
女乃娘常常會抱著她,但她並不覺得溫暖。
那個女人,有女乃,但不是娘。
她的屋子里,有各式各樣用之不竭的貢品。她擁有這個國度里,最美味的食物,最華麗的衣裳,最貴重的首飾,還有最精致的器具。
可是,她餓,她冷。
她擁有上百間屋子,上百頃土地,上百名奴僕,還有無數試圖與她分享這些的人。
可是,她還是餓,還是冷。
她想要的喂哺,沒人能給她,她想要的溫暖,也沒人能給她。
皇上縱著她,皇後也縱著她。
沒人管。
天知道,她有多麼希望,有人肯在她身上用哪怕一點兒心思,肯認真管著她。
可是,沒人肯管。
管教板著臉兒說著各種規矩,那不是管。皇後娘娘帶著笑容說著勸諭的話,那也不是管。
她驕橫,她霸道,她亂來,她想發瘋。
還是沒人管。
第一次見到寧二十六,這個男子皺起眉頭,厭惡地對她說,你怎麼能穿成這個樣子?
那天,她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外衫,里面只有一件抹胸。
從此,她想嫁給他。
因為她知道,如果真的嫁給了他,這個人會管著她。這個人不稀罕她的任何東西,所以才會如此跟她說話,跟別的人都不一樣。
自從有了目標,日子馬上就不一樣了。
就像現在,她的面前有了一個目標,心情馬上就不一樣了。
她要殺掉這個家伙!
在適當的位置,出現了一把適當的刀。
于是,她成功了,或者說,部分成功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