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老太太院子的路上,陸雲芝與夏小冬挽著手落在了後頭。
陸雲芝便在夏小冬手臂上捏了一把,低笑道︰「我記得那木照堂還有我們三房的份子呢,你怎麼直接就給賣了?」
語帶調侃,並不是質問的意思。
為了在上頭撐上一把保護傘,之前曾拉了陸雲芝來木照堂入伙,不過只是私底下說好的,並沒有上契,佔的也只是小頭。故此陸雲芝又如此一問。
夏小冬便順手晃了晃陸雲芝的手臂︰「這不是時間倉促,來不及跟你商量嘛。其實轉給谷四,也不過是在契書上記上一筆,回頭我若是不回來,再轉手方便些。」
鋪契屋契之類的契書,都是相當大的一張紙,大概一半兒左右的地方用來描述此物業的位置、戶型、面積、間數、新舊程度和裝修情況諸如此類。而另外一半兒地方,就是用來記載轉手情況的。
通常來說,賣方是一定要寫的,類似‘經議價,某人願意某價出讓此處物業’,然後還要由充當掮客和見證人的中人簽押,若是有鋪保當然更好了。
反而買家倒是可寫可不寫的——誰持有這張契書,便表示誰擁有產權。所以才會常有敗家子賭輸了錢,偷拿祖屋的屋契去抵債的故事。
夏小冬所做的,其實就是再契書上寫明自己已經轉手出去,再派人送過去給了谷四,順便帶話過去,說明自己的意思——時間太緊,實在沒空自己親自去。
反正谷四肯定會願意買的,就算真的不願意,將契書拿回來,也不耽誤賣給別人。
除了這麼一項記載,木照堂的其他事項,全部照舊。
作為技術提供方,夏小冬還是該拿多少拿多少。
作為保護傘提供方,陸家三房也還是該拿多少拿多少。
夏小冬跟陸雲芝解釋了幾句,陸雲芝自然一听就听明白了,當下笑道︰「只怕是之前五房急著將那個耿娘子和茅管事都處置了,並沒細細問清楚。所以雲婕妹妹還只當木照堂賣的東西,都是谷四家傳的技藝呢。要不,她緊張個什麼勁兒。」
「嗯。」夏小冬點點頭。知識就是金錢啊。做決定之前,一定要將信息搜集得越齊全越好,不然的話,就會犯陸雲婕式的錯誤了。自個兒著急上火瞎生氣不說,重要的是,于事無補甚至白添亂吶。
「其實我本來想著,木葉後頭的改善,還要倚仗谷四師傅,五房與木照堂,終歸不能橋歸橋路歸路弄得太清爽,若是她們願意出錢,我就直接將我這份兒也賣給她們呢。」夏小冬嘆了口氣︰「誰知如今弄成這樣。」
這可真是實打實的大實話。
錢多了咬手。夏小冬如今不缺銀錢,所以對木照堂這只金雞也不是非常看重——主要是為了這個木照堂,來來去去整出來的事兒太多了,煩。
「這樣啊……,」陸雲芝想了想,笑道︰「人家都是抱著這樣的好東西絕不撒手,所以事情才難辦。既然你有心放手,那就再容易不過了。」
「你只管將木照堂撂在一邊,等過幾****再找機會跟五嬸娘說去,不光給你商量個好價兒,我還能落下個人情呢。」
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陸雲芝去跟五夫人 旋,當然要比陸雲婕與夏小冬有效率得多。
「好啊,那得來的銀子,你就直接留下吧。」夏小冬連個意向價都沒提︰「估計你出嫁的時候,我多半兒都是不在的。這筆銀子,或多或少,都算是我給你的添妝。」
陸雲芝的腳步登時頓了頓。
這添妝可相當的大手筆。
「再過四五個月,我父親應該就要上京來述職。」夏小冬跟陸雲芝打招呼︰「到時候若是方便的話,還請幫忙照應一二。」
其實夏拔山能在肅州留任多年,這述職的路子早已走得精熟,所謂照應一二,不過是找個借口,讓陸雲芝對拿這筆錢更加心安理得罷了。
陸雲芝怎會不懂?不過她跟夏小冬早已盤根錯節好些事情糾纏在一處,倒也不差這一件了,當下自是應了。眼看已到了老太太門口,連忙又整了整衣飾入內不提。
夏小冬遠行之事,各人反應真是千差萬別。陸雲芝為她備下了後路,陸雲芳陸雲婕等人便急吼吼忙著想佔便宜,而陸老太太則跟沒事兒人一樣。
「快來,」老太太沖行完禮的姑娘們招手︰「剛炖好的冰糖蓮子羹,手慢的沒了可就沒了。」
姑娘們自然都笑著湊趣,你一碗我一碗取來吃了。一時又說些閑話,嘰嘰咯咯且是熱鬧。
听著這些少女們清脆的聲音,人都跟著活潑不少。難怪老人家常喜歡孫輩在身邊。
大家坐了一回,老太太便只留夏小冬說話,讓別人都回去了。
陸雲芳心知老太太只怕要送些體己的東西給夏小冬,難免心里酸酸的。她****風雨無阻地在老太太跟前討好,只望老太太松松手指縫,多少給她添補些嫁妝,卻至今也沒能得手。想不到夏小冬一個外來的,竟能搶了先。
老太太拿出來的‘體己’,並不是什麼稀世珍寶之類,而是一小盒子金花。這些金花每朵也就一兩左右,做成極精致的石斛模樣,整齊地碼在盒中。
「千好萬好,沒有金銀傍身好。」老太太很實際︰「這東西直接花費也可,拿去賞人也可。若是不太重要的人物,直接送禮都行。你收著吧。」
夏小冬連忙謝了︰「還是老太太想得周到。我銀票倒是帶上了一些,不過用銀子畢竟難看些,這些金花就好多了,又精致又體面。」
陸老太太便笑了一聲,轉而問道︰「你如今到底怎麼個打算?那個寧二十六怎麼辦?」
大家心中都明鏡兒似的。
「老太太不是讓雲芝姐姐把東西都給我了麼?」夏小冬微微低頭,做出個稍許羞澀的樣子來。
陸雲芝拿出來的全套身份文件,沒有老太太的首肯,當然不會到了自己手上。而這樣的做法,實際上相當于變相地同意自己‘中隱隱于市’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