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冬的日子,便如船下的水一樣,風平浪靜的過去,並沒有如預想一般,起什麼波瀾。
京城喬家的大不一樣了。
雖然寧俊武已經離京,但針對喬家的安排,仍然一步步在進行之中。本來這些事情,也不需要寧俊武親力親為,只要決定傳達下去,自有利益獲得者去執行,通常來說,獲得利益最大的,執行的積極性最高。
將喬府尹拉下馬,毫無疑問,龔推官是最積極的。
誰樂意當千年老*二啊。
秋後的螞蚱,也總要蹦幾下。喬府尹一院子大活人,當然不會沒反應。
喬府尹終究不肯自行辭官而去。倒不是他如何如何戀棧,只是自行辭官的話,實在找不到好借口。
辭官並不是他一人一家之事。讀書是一件相當費錢的事情。讀書者不事勞作,本身就減了一個=.==勞力。筆墨紙硯的日常支出、請先生教導的束脩、多次趕考的路費,都是相當沉重的負擔。
所以支持族中的子弟讀書,通常都是舉族出力。相應的,若是供養的子弟中有出息的,也要反哺族人,除了族人產業可以掛靠過來免賦稅之外,還有狐假虎威強買強賣仗勢欺人等若干隱形收益。
喬府尹在官位上,為族里做多少,做到什麼地步,當然有相當大的自主權,但如果他辭官回去,情況卻會顛倒過來,要給大家一個交代。
一想到自己做官所得,說不定得拿出來‘報答’族里的培育之恩,喬府尹就無論如何也不想辭官了。
他最後選擇的辦法,是雙管齊下。先給龔推官送去了一筆好處——不是讓他放手,這幾乎不可能,而是請他延期幾天。
延期用來干什麼?等喬巧兒能被看見的傷勢好轉唄。
如今喬府尹每天都要痛悔幾次,早知道女兒還有用,怎麼能動手吶?就算動手,怎麼能打臉吶?還勒脖子!唉——。
果然打人不打臉的俗語是極有道理的。
喬巧兒能見人之後,馬上出發——去拜訪蔣怡珍。
這就是九皇子提出來的條件,或者說,是九皇子跟喬府尹解說了一番,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所謂投靠九皇子,其實應該是投靠九皇子加蔣首輔等大臣組合。
在這個組合里,九皇子是相對不重要的角色,更像是個符號。
他是被擺上神台的領袖而已,真的說了算的……是人家蔣首輔。
喬府尹並不是蔣首輔的門生,之前也實在談不上有公事以外的交集——大家的圈子和路線都不同,何來的交集。
如今忽然要蔣首輔搭救,喬府尹自己出面自然是行不通的,只能由喬巧兒出面。
喬巧兒比喬府尹要懂事得多——事到臨頭,不懂也不行了,她沒有兩手空空地過去,而是帶了禮物。
兩小簍黃瓜。
在這個時節,碧綠的黃瓜堪稱稀罕物了,又比金銀等‘俗物’要‘高雅’不少,拿來送給蔣怡珍這樣的人物,就正合適了。
而且沒有側妃拜見正妃的諂媚之感。求人也不能求得太掉價。
蔣怡珍沒有拒絕喬巧兒的拜訪,她只是對九皇子感到失望。
如果一個男人,跪在搓衣板上,還是不能想明白自己是如何落到如此境地的,那麼,似乎就連跪搓衣板的資格,都將岌岌可危。
喬家的事情,已經漸漸有了風聲。本來蔣怡珍並不知道喬巧兒的來訪,與九皇子有關。其實喬巧兒在得到指婚之後,就應當第一時間來拜訪才對,如今已是晚了。
只是九皇子還巴巴地派了人過來‘表功’,告訴了蔣怡珍自己是如何‘夫綱大振’‘逼迫’喬家低頭的。
你還可以再蠢一點兒麼?
蔣怡珍簡直哭笑不得。
讓你听話、听話、听話!你轉眼就找個ど蛾子來堵心,這叫听話?!
喬巧兒倒沒有給人家添堵的意思,態度非常謙卑,見面就示意隨行的丫鬟鋪好軟墊,給蔣怡珍行了妾室參見的禮節。
蔣怡珍避而不受。
跪在軟墊上的喬巧兒難免愕然。這是什麼意思?連皇家指婚的側妃都不讓自己做了麼?
「妹妹你先起來。」蔣怡珍仍是一派溫婉︰「咱們先說說話,見禮之事,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喬巧兒無法,只得先站了起來,仍是做出一副垂手侍立的姿態。
「你是想保你父親麼?」蔣怡珍開門見山地問道。
「是,還請姐姐高抬貴手。」喬巧兒瞄了瞄地上的軟墊,又覷了覷蔣怡珍的臉色,總算並沒有重新跪下去。
「這不是我高抬貴手的事情啊。」蔣怡珍失笑。作為蔣首輔的嫡長孫女,蔣怡珍甚至比陸雲芝懂的事情還要多。
「只要姐姐肯接納小妹,」喬巧兒咬了咬嘴唇,頓了頓才低聲道︰「你我都要服侍九殿下,自是姐妹一般。只要姐姐肯接納小妹,父親願為蔣首輔效犬馬之勞全憑驅策!」
後一句才是重點。
「都要服侍九殿下?」蔣怡珍冷笑了一聲,忽然問道︰「我先問問你,你為什麼要嫁給他?還只是個側妃罷了。之前我還听說,你父親在跟燕王套近乎,要把你許給寧二十六呢。」
「父親?燕王?」這事兒喬巧兒還真是不知道,不過略一尋思,便黯然道︰「寧二十六心有所屬,我……嗯正好在避暑山莊踫到九殿下……」
「正好?踫到?」蔣怡珍眸光冷冷︰「正好踫到的人多了,你難道不用腦子想?你們喬家乃是淑妃一脈提拔起來的,素來是六皇子的嫡系,你踫到九皇子就能跟著九皇子了麼?」
喬巧兒目光中露出厭惡之色。她非常不願意提起嫡母。作為淑妃的表妹,嫡母因為後台夠硬,在府中基本上是一手遮天,別說葉氏和其他侍妾,就是喬府尹,也是呼來喝去的,動不動就說一些類似‘沒有我就沒有你們今日’之類戳人心的話,給喬巧兒留下的記憶,毫無任何愉悅可言。
「如今嫡母已逝,我們其實跟那邊沒什麼關系了。」喬巧兒低聲說道,算是某種解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