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錦這幾日一直不在。
小陶不知道蕭淮錦為何還沒有和小姐幾日,就拋下她離開平江城。不過主子之間的事情,她這樣的下人是不會懂的,小陶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這幾日一直看著小姐悶悶不樂,她也有幾分郁卒罷了。
可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魏豈之突然插進去一腳,小姐再芳心驛動,那不就……
想到這個可能性,小陶臉色發白。
主子的脾氣他知道,要是真發生了,她所想象中的那種事情,首當其沖的就是這,他們這些沒看好主子的下人,而現如今,她又是小姐身邊的唯一的大丫鬟。
小陶咬咬嘴唇,目光一直在兩個人身上徘徊著。
「小陶你先出去,我有事情和姐姐說。」魏豈之道,並且沖小陶擺了擺手。
容寧在馬車上,這時就發現了魏豈之的不=.==對勁,和她之前所發現的一樣,他的眼神一直粘在她小月復上。只是這一次,他目光幽深,時不時投給他帶著些責怪的眼神,讓容寧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也有幾分郁卒。
這魏豈之,最近怎麼神神叨叨的?
他往常一直都是,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得性子,向來,話不會在心中憋多久,怎麼這一次這麼沉得住氣?
小陶吱吱唔唔的,又看了眼容寧,明顯是不想順著魏豈之的話出去。
容寧沖她揮揮手,她才一步三回頭的走出內室。
「行了,」既然小陶終于出去了,容寧拿起桌子上的葡萄,道︰「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別再磨磨唧唧的。」
她垂下腦袋專心剝著葡萄皮,半天沒有听見魏豈之的回應,再抬起眼,卻看他肩膀一抽一抽的,他腳下的那塊地面已經被淚水打濕了。
容寧︰「……」
她欺負他了嗎?
頭一回見到這麼脆弱的武林盟主,容寧一面無語,一面隨口安慰道︰「這都大男人了,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哭哭啼啼的。」
容寧拍拍他的肩,他確漸漸發出了抽泣聲,腳邊的暈染也越來越大……
容寧急了,就算是在以前,也很少見到魏豈之會哭的這麼傷心,他那時候大多數是哭出來裝可憐的。
是的,她在不久之前已經想起了,先前她一直遺忘的事情。
難怪當時雲間會多次詢問為什麼忘記他,難怪蕭淮錦會在南安城之內,一眼就認出她……
但是,這些事情,半真半假,隱藏在記憶之中,她不能記起全部的事情,比如說,自己早些年為什麼就來到了大良朝?為什麼最後又離開了?
她的這些記憶是被誰攫取了?
她又是為什麼會回到大良?
重重疑點,幾乎讓她這些日子腦子都快要炸裂,所以才和蕭淮錦大吵了一架,任性的讓他離她遠點,讓她安靜會兒。
只是,這也離的太遠了吧……
容寧覺得都好久沒有見到蕭淮錦了,心里不知為何,空落落的,怪難受的。
她在走神的這會子,魏豈之已經把眼淚擦干了,不過他眼楮紅彤彤的,眼里全是悲憤,近距離一看,容寧大驚。
他這是怎麼了?
還不等她問話,魏豈之用袖子一把擦過眼楮,「姐姐,你好殘忍!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個未出世的嬰兒,對待我未來的小佷女!你這樣午夜夢回的時候就不怕它在黃泉道上走的難過回來望你一眼嗎?!」
話說到了這,他突然緘口不言。
他也明白自己這話是說太重了,再怎麼說,這件事情,最會受到傷害的,毫無疑義就是容寧。
只是,她拿掉他的時候,是什麼心情,魏豈之來不及考慮。他只知道,自己只要一想到那個跟他一樣,一開始就不受待見的嬰孩,心里就有一雙手,大力的在撕扯他的心。
只是,他們之間不同的是,他在意外之中,在所有人的不期待之中生了下來,而那個嬰孩呢,卻永遠的離開了人世,來不及見到這世間的第一抹陽光。
「你在說什麼呢?」容寧皺眉道︰「我怎麼沒听懂?」
魏豈之現在簡直是要跨入瘋子的境地之內,他眼角發紅,雖然極力控制著自己的心神,可看向她的目光中,她分明看到了指責。
「為何到現在你還不承認他的存在呢?你以為只要他走了真相就能永遠的被隱藏嗎?……」
魏豈之知道自己是在口不擇言,胡言亂語,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特別是腦子一回想,當時那個醫館的老大夫所說的「早就流掉了」這句話,他的心就隱隱抽疼。
「對,也對……這是你的事情,你有你自己的選擇,不必去顧慮他,不必來顧慮我們……」
魏豈之口中吶吶,腳步不停往後退。
容寧起初有些听不清,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忍不住湊上前幾步,卻被他大手一揮,打開了她的手臂。
「對不起,姐姐。」魏豈之輕輕閉上眼,又睜開,只是那里頭雖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不要跟來了……」
他用力打開門,一直貼在門口偷听的,也不知道多久的小陶一個踉蹌,險些撲進他懷里。
見魏豈之不同于往常的一臉冰冷,後頭跟著一臉無辜的容寧,小陶實在是不知道剛剛兩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她一出來沒多久,心里就撲通撲通直跳,在胸腔中呼之欲出,像是在預兆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小陶實在放心不下兩個人單獨相處,大著膽子,耳朵往門上貼,卻除了剛開始魏豈之說的那幾句話,什麼都听不見。
小陶一面挫敗,一面看著那薄薄的紗窗紙,想直接戳破偷看得了。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門卻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打開了。
「公子,小姐……」
上下打量了他們兩人一眼,見衣裳完好,她才松了口氣,旁若無人的,裝作剛剛在偷听的人不是她似的,走至容寧身邊。
魏豈之抬眼望了她一眼,臉上冰冷的表情愈發凝結。
明明這丫頭一直伴在她身邊,卻連容寧這些日子什麼時候流掉那孩子也不告訴他!
小陶脖子一縮,心里一個咯 ,心想,不會是壞事了吧?
所以,得知自己被騙之後的魏豈之才會板著一張臉的?
再看見容寧笑語宴晏的往她這處看來,頓時七魂丟了三魄,慘白著一張小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姐,奴婢錯了!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一個糊涂,才搞下的烏龍!」
听著小陶不由分說的認錯,容寧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卻又听她道︰「那****光顧著攔著不讓公子進去看您,就撒下了這樣的謊言,誰知道公子會一直牢記在心上……」
「公子,是奴婢的錯!小姐的名節都被我敗壞了!奴婢大錯,難逃其咎!」
小陶雙膝跪地,又拖著步子往魏豈之那看去,目光里全是祈求。
容寧還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小陶突然這般態度是為何,再看看魏豈之,他的臉色比先前更糟糕了。
「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齊聲問道。
小陶一張臉上的妝容已經被淚水打花了,正哀求著原諒,卻听見了兩人一致的質問。
難道她先前解釋的不夠清楚嗎?
小陶膝蓋發麻,但是她現在卻無暇顧及這些,想要再哭哭求得原諒,被口水一嗆,腦子一懵,這才詫異的抬頭看著容寧和魏豈之。
「你、你們……還不知道啊?」
她咽了咽口水,自己這時候才算體會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麼感受。
嗚嗚……都怪自己笨,這會子可能連小命都難保了……
小陶哭喪著臉,仔細的將這些日子來的事情解釋一遍。
……
魏豈之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幾乎是從牙縫中才擠出自己的聲音︰「……這麼說,你一直都在騙我?」
看了眼他那張可怖的臉,全然沒有平日里豐神俊朗的模樣,小陶倏地低下頭,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容寧手握成空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咳,咳,某人剛剛那樣污蔑我,那樣指責我,我好委屈啊……」
听到容寧的調侃,魏豈之一下子從臉上紅到了脖子根,仔細回想,他剛剛對容寧的態度簡直是……
咳咳,他不忍直視。
魏豈之簡直要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才好,不過,在這之前,她看著垂著眼瞼的小陶,怒火拔地而起。
是的,都是這個丫鬟,無緣無故對他撒什麼謊,不僅害的他最近心神不寧,還神神道道的想要為未出世的小佷子買份禮物,還讓他在容寧面前鬧了個大笑話!
對于容寧的調侃,他自然是只能任由著說,可是對于丫鬟小陶,他就有了出氣的理由。
別以為他魏豈之可是好欺負的,哼!
魏豈之眼眸里才再一次有了光亮,心中計謀一起,多日的胡思亂想就此煙消雲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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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揉揉自己疲憊的腰,內心苦哈哈的,面上還是毫無波瀾,擺盡了大丫鬟的架子。
「小陶姐姐,你都這麼累了,要不,小姐那兒就讓妹妹替你去好了。」
小筠笑著欲接過小陶手中的盤子,卻被小陶一個閃身,撲了個空。
「不用了。」小陶冷淡的瞧了小筠一眼。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個小蹄子暗地里打的算盤。
這座處在平江城里的宅子,下人並不多,大多都是常年在這的。像小陶小筠這樣的侍女,平日里也都是清閑,能干的事情並不多,頂多有些什麼還要幫著澆澆花這樣的小事情。
可是,也正是這樣,沒有主子的存在,她們能領到的,僅僅也只是當月該有的月俸。
在這平江城之內,那點月俸,足以讓她們吃飽喝暖,一個季度添點好衣裳,可要是想天天打扮,買首飾的話,就難了。
小筠有一次無意間看見,隨著自家主子從江浙地帶南下,來平江城的丫鬟,人家就能穿金戴銀,好不氣派,再看看自己,全身寒酸,出門都嫌丟人。
所以,從那個時候才,在她心中就埋下了一個種子,就是要當江浙地帶的丫鬟,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正好容寧的到來,給了她一個充分的機會。
雖然由管家管著,這宅子里的下人都安分守己,對主子的事情大多回緘口不言,可總是存在那些嘴碎的下人,私下里在討論著容寧是南蠻王之女的這個身份,恰巧那天被無意之間經過的小筠听見了。
南蠻王之女,那代表著什麼?
至少要比那隨隨便便的大戶人家要強的多吧?
小筠不得不說,在那一刻心中就存下了一個隱隱的種子,就是接近容寧,在她面前開了臉,讓她帶自己回江浙。
只是,這大好的前途,卻被一個小陶給生生擋住了。
望著小陶趾高氣揚的離去的背影,小筠恨恨的跺了下腳,她就不信了,她會永遠被小陶那個•騷•蹄子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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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久才送來?」
打開蓋子,迎面的清新之位飄來,容寧嗅了下,見湯還熱乎乎的,上頭飄著白汽,看來一時半會兒也喝不了。
這是她命廚房特意炖的紅棗枸杞湯,其中還加了一點木耳,還有一些中藥材。
秋天的尾巴快要過去了,她卻突然想吃這東西。
而往常小陶基本上都是在用膳過後沒多久就會送來的,今日,足足遲了小半個時辰。
容寧不是重口月復之欲的人,她此刻也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
只是,小陶心中卻不是這麼想的。
「小姐,都是奴婢的錯,求小姐責罰!」
小陶噗通又跪倒在地上,自從前些日子她把自己騙魏豈之的事情說了,下跪的日子卻好像越來越多。
她此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容寧一個不高興,就不留她在身邊了。
本來,她作出了那樣的事情,對于大丫鬟的這個分位,已經沒有奢想了,誰知道容寧卻沒有大加責怪于她,僅僅是讓她三天干了些廚房的活計罷了。
只是,魏豈之卻沒有那麼好心了。
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被糊弄了那麼久,又在容寧面前丟了大臉,怎麼會不想在她這里找回點場子來。
所以,這些天,她除了伺候容寧以外,還被魏豈之一會兒叫她干這活,一會兒叫她干那活,所以剛剛廚房那炖罐她才晚端來,幸虧沒有被小筠搶先了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