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來時,戴雙琳正在院子里把燙過的野菜一條條掛起來。
天晴日朗,沐浴在陽光下的清麗少女身段已悄然長開,再不是原來那個胖嘟嘟的小丫頭了。
若不是陳氏太過熟悉戴家的幾個孩子,幾乎要以為時光停滯,兩年前的紅姐立在那里朝她輕笑,而她的民哥兒則和琳姐兒在一旁竊竊私語,一雙小人兒的眼里永遠都是開心快樂。
陳氏痴痴立在那兒,回想著以前那些歡樂的日子。
听到動靜,戴雙琳甩手回身,見是陳氏,臉上倏爾浮起訝色,只是這訝色太過短暫,陳氏看到的便是戴雙琳直望著她,昔日總是洋溢著甜蜜的眸子里全是恐懼,一眼瞅去真是好不可憐。
「伯母,顧二哥他?」戴雙琳見到陳氏險些掉下淚來,若是先前她不知道顧孝民的腿如何了,如今見了形容憔悴的陳氏,還有什麼不明.+du.白的。可她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此時倒有些坦然了。
陳氏听戴雙琳開口就是她家民哥兒,激動的三兩步上前將戴雙琳摟進懷里,語帶哽咽道︰「琳姐兒,我的好琳姐啊……托你的福,你二哥他沒事兒了,蔣大夫給他重新接了骨……」
被陳氏摟在懷里的戴雙琳聞言嗚咽出聲,她心里替顧孝民疼又替他高興著,還有那錦衣小公子果然未卜先知,若是沒有他提醒,怕是顧孝民的腿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後,才能得到蔣大夫的治療。
「來了就進屋吧,站天井里算什麼事兒……」听到動靜出門的孫氏,看到陳氏跟琳姐兒這副樣子,心里又氣又悶又愁,氣陳氏昔日無情今日皮厚,悶自家琳姐兒不爭氣,愁好好倆閨女以後都沒好日子過了。
孫氏開口就讓進屋,這是不怪罪她的意思吧?
陳氏歡喜的看著孫氏掉眼淚,手則抓著琳姐的手片刻不舍得放手,就跟抓根救命稻草一樣,直到孫氏不耐煩了,陳氏才急溜溜拉著琳姐兒一道進屋,等她見到站在地下的戴顯根,心中再無半絲猶豫,戴顯根好了,戴家離站起來的日子就不遠了。
戴顯根和孫氏不明白陳氏來家里想做什麼,可家里有琳姐,他們的腰就直不起來,只能耐著性子听陳氏說,這些日子家里的小陳氏如何帶著娘家人來鬧騰,又是說為民哥兒治腿花了多少銀子。
「上次我去跟你說的那蔣大夫,你們去找了沒有?」孫氏等不急了,小陳氏的事隨便往街上一站就能知道,哪里還用陳氏再說一遍。
「找了,果真是神醫啊!蔣大夫一看就說民哥兒的腿是延誤了,若是當時就去找他看,哪里會受那麼多罪……孩子爹帶信回來說琳姐兒是個福氣孩子,以前是我們想差了……」陳氏話里帶著惋惜後悔,當初府城的大夫都說民哥兒腿不中用了,她眼楮險些哭瞎了,後來請這蔣大夫一看才知道是骨頭沒接好,可憐民哥兒得受那斷骨再接的苦頭,也不知道昏死過去多少次。
唉,陳氏想若是顧戴兩家關系一直好好的,是不是就不會耽擱這麼長時間了?
翼州眉縣的蔣大夫是孫氏去跟陳氏說的,而孫氏則是從戴雙琳那里知道的,戴雙琳又是從錦衣小公子那里听來的,如此一來,戴雙琳對錦衣小公子的來歷再無疑問。
她把遇見錦衣小公子後,小公子的每個表情,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琢磨了無數遍,終于拼湊出一個模糊的關系圖,小公子是肯定認識她和顧孝民的,三人之間的關系應該不是特別好,估計頂多也就是點頭之交,然後在小公子遇到麻煩,或是遇到難處的時候,她和顧孝民很可能蘇瑪麗聖母般的出手幫助過他,所以這人才會想到要送戴家糧食,還暗自告訴她誰可以治顧孝民的腿……
對于小公子的來歷是確定了,對于他跟她和顧孝民關系的猜測,戴雙琳則有些不自信,只能暗自慶幸兩者之間不是仇人關系。
若是仇人,按照那小公子對小廝的凶狠勁,她跟顧孝民肯定會死的很慘,更甚至連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
阿彌陀佛,行善真的很有必要!
阿彌陀佛,重生復仇什麼的太可怕了有木有?
在戴雙琳思緒萬千時,陳氏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和孫氏說道︰「孩子爹說了,若你們家能原諒我們,等他從府城回來就給民哥兒和琳姐定親,以後再不讓兩個孩子分開了。你們不知道,孩子爹說民哥兒起初昏迷的那幾天,不停的叫著琳姐兒,後來醒了卻一聲都沒提過,只在蔣大夫給他斷骨的時候,孩子爹才听到他昏迷前又喊了琳姐兒……孩子爹一個大老爺們都受不住了,就更別提我這個當娘的了,听得腸子都悔青了。事情都是我們這些當爹娘做下的,民哥兒從來都沒答應過……大香啊,看在咱倆從小要好的份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好吧?」
「唉,還能怎麼辦?不怕你笑話,你光知道民哥兒這樣那樣,你不知道我們琳姐在家里知道民哥兒出事後,人就跟失了魂一樣,你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哪時候這樣過?不怕你笑話,前頭外邊人傳民哥兒腿徹底不行了的時候,琳姐連要養活民哥一輩子的話都說出來……」孫氏看陳氏哭得厲害,她心里也不好受,兩人到底是要好了幾十年的閨蜜,幾句話就去了彼此間的隔閡。
「琳姐兒這孩子是個有心的……你說我們這折騰個啥呀?到頭來還不是這倆孩子最合適,說來說去,都怪民哥兒他爹貪心……」陳氏不好說她當時也是動了心的,可那是杜家呀,不動心的能有幾個?
可誰能想到,那事竟是杜家大夫人出于私心一意決定的,只為了不讓五姑娘嫁得比四姑娘好,就想著把五姑娘打發給個鄉下小子。那五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等,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讓杜家大老爺對她言听計從,為了此事不但把大夫人好一頓罵,就連大夫人嫡出的四姑娘都被打板子禁足了。
通過這件事,顧家夫婦算是看明白了,那大戶人家也就是面上光,里面的齷齪事不知道存了多少,別說拉拔你個鄉下窮親家,只要不算計你都已經算是仁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