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莊和浦陽鎮連夜遭劫,自然引來許多旁邊村子的人前來觀看。
而如今縣衙來了人,看熱鬧的人愈發多起來,就連隔壁鎮上都有人聞風趕過來。
這些人看過之後不由咋舌。
浦陽鎮總共四條大街,有三條街道的街口被大火燻得黑漆火燎,可見那些劫匪的猖狂。
不過和張家莊比起來,浦陽鎮這又算不上什麼了。
據說張家莊因為拿不出足夠的糧食,被這些人殺了十幾個人,若不是浦陽鎮所有男丁及時趕到,恐怕張家莊人都得死絕了。
當衙役把在張家莊為非作歹的劫匪們押解到浦陽鎮時,就出現了傳說中的經典畫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浦陽鎮太窮了,沒人舍得丟雞蛋。
戴雙琳單腳立在家門前,和孫氏她們看大大小小石頭往那些劫匪身上砸,頓時覺得這種時=.==刻若是扔雞蛋的話,對那些劫匪來說,簡直可以算得上是一種慈悲了。
「你們這群畜生……」
「你們不得好死……」
人群里有人哭嚎有人叫罵,這些人不僅僅是張家莊跟過來的人,更多還是張家莊的姻親故舊們,一夜之間,她們有的失去了娘家,有的失去了姑舅,太多太多了。
這種哭嚎聲一直維持到了夜間,張家莊幾乎是家家掛白,人人披麻。
可憐此時正值青黃不接之時,很多人家連棺材都買不起,大多人家只拿張席子把人一裹就埋進土里,那些要好點的人家就拼命東借西湊,能買上一副最薄的棺材,已算是極好的了。
去了的人去了,留下的人還要繼續熬。
這日半晌午,孫氏把給顧家送的「湯米」準備好後,跟伸腿坐在炕上的戴雙琳道︰「你的腳這個樣子就別去了,我跟你們姚大娘去一趟就行了!你也不要去了,這種事孕婦回避一下的好……」
「嗯」戴雙琳正按照蘇碧水的指點低頭縫荷包,聞言抬頭應了一聲,蘇碧水也仰頭笑道︰「娘就放心去吧,我們會看好家的!」
「哎,春兒出來關門……」自從出了劫匪的事,戴家白日里再不敢把門開著了,生怕有歹人闖進來。
而事情過去了三天,今日正是顧家二孫女洗三的日子。
浦陽鎮洗三要辦酒,還有送「湯米」的風俗,戴家和葛家又跟顧家有姻親關系,是不能不去的。
孫氏拿得多些,因為里面還有她和陳氏的關系,而姚氏就拿得少了點,只有一斤二道面和四個雞蛋,不過就算這樣,已經算是很有體面了。
等孫氏一走,戴雙琳把手上荷包往針線框里一放道︰「水姐姐,我先睡一會兒,腳疼手也疼……」,被劫匪砸得那一棍子,雖沒傷到筋骨,可到底青紫了一片。
「睡吧……」蘇碧水溫婉一笑,暗道琳姐兒什麼都好,唯獨特別怕疼,被針扎破手都能疼許久,虧得還能頂著腳傷奔跑了一晚上。
戴雙琳是真不舒服,她腳被砸了一棍子,手被扎了兩針,整個人都疼麻了,所以一沾枕頭就進入了夢想。
不知過了多久,戴雙琳迷糊間听到有人敲門,還道是孫氏送湯米回來了,就沒放在心上。
哪知過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人在用指月復輕撫她青腫的腳背,她平時便怕疼又怕癢,故而嘟嘴嬌聲不依道︰「娘不要,癢呢……」
這聲音帶著睡意,帶著嬌憨,帶著求寵之意,果然下一刻腳背上的手指便消失了,戴雙琳滿意地咕噥一聲,又睡了過去。
只是今日的孫氏格外溫柔,一直為她揉按著腳背,舒服得戴雙琳幾乎都不想醒來,直到那雙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她才察覺到異常。
不同于孫氏綿軟細膩溫暖的雙手,這是一雙微涼且骨節分明的大手,可以輕易就將她的手包裹起來。
戴雙琳豁得睜眼去看,入目卻是一雙她極為熟悉的雙眸。
這雙眸子如黑夜星空,每一個夜晚都會在她的夢中出現,陪伴著她渡過一個又一個寂靜的夜。
她眨了眨眼,那雙眸子便彎了起來,里面有擔憂又寵溺,但更多的卻是不知名的東西在他眸中涌動,戴雙琳看得暗自吞口唾沫,她想她知道那是什麼了。
五月的天有點微熱,戴雙琳沒準備睡太久,所以身上只蓋了一張小夾被。
這夾被是他們姐弟幾個小時候用得,只蓋得住半個身子,所以戴雙琳的手腳是放在外面的,而她得腳因為腫得太厲害,是沒有穿足衣的。
意識到這點,戴雙琳就把腳往被子里縮,哪知這小被子太小,蓋了下面就遮不住上面,齊胸襦裙又不似冬日襖裙遮擋的嚴實,戴雙琳直羞得抬手捂住了眼楮。
「呵呵……」眸子主人也發現了戴雙琳的窘迫,伸手將夾被往上提了提,蓋住戴雙琳的肩膀,嘆道︰「你膽子怎就那麼大?還好沒有傷到筋骨,若是你有個萬一……」
得,上來就是這話,可見所有事情都已經打听清楚了,她就是想辯解也沒得辯,只能透過指縫看眸子主人,輕輕哼道︰「二哥,我小心著呢!」
「小心?」小心都這樣了,不小心得變成什麼樣?顧孝民黑眸微沉,心中有氣發不得,只能瞪著一副害怕模樣的嬌人兒暗自郁悶。
「嗯,若是不小心,那棍子肯定落我頭上了!」戴雙琳看得出顧孝民生氣了,情急之下不由說道,當時那一棍子來得又急又快,她躲得快才沒被砸到頭上。
「還敢說……」顧孝民听得要吐血了,他今日回到家,就听眾人都在說那晚的事情,尤其是琳姐兒一馬當先沖到前面的情景,別人都夸琳姐兒有勇有謀,唯獨他听得心都跳出來了,恨不得把她含進嘴里,藏進心里,這樣她就永遠不會有危險了。
「二哥,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景,如果我不管,大家都逃了……那我們就沒有家了!」戴雙琳從指縫中看到了顧孝民眸中毫不掩飾地痛惜,她的心中也是一疼,她想到當時他在府城遭遇劫匪,她卻見不到他的心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