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使號」的某間寢室內,拉克絲一臉笑意地對著基拉侃侃而談。
「因為從小的生活環境,我對察言觀色方面還算擅長。所以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發現你看我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那是只有彼此相識相知到了一種地步才可能擁有的樣子,然而我卻對你毫無印象。」拉克絲說著,她懷里的哈羅很配合地為她做背景音樂。
「從那時我就開始注意到了你,留心觀察你的一舉一動。然後那天……」拉克絲說到這里,望著基拉的目光充滿了笑意。
「我踫見了一個判若兩人,卻和印象中的齊拉小姐一樣的基拉。」拉克絲看著基拉的雙眼,一臉的自信。
「一個人就算是外貌身形會變化,但是一些諸如語氣、動作之類的本能習慣是不可能改變的。我雖然在這方面說不上專家,但也在母親的影響從下就對此有一些興趣。」
還能說什麼呢?
基拉只能苦笑。
他以為自己已經掩飾得夠好,但是在這個少女面前,卻是漏洞百出。
「我一直在懷疑自己的判斷,畢竟雖然動作語氣習慣一樣,但是畢竟從外貌上無論怎麼看都找不到任何破綻。這個世界很大,出現兩個相似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卻無法解釋那天的基拉……」拉克絲握著基拉頸上那個戒指的手微微收緊,「所幸今天,我終于不用疑惑了。媽媽送給我的戒指,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枚。」
「再問一遍,你是基拉吧。」
基拉仔細看著少女的眼楮,其中並無什麼惡意,只有一絲好奇和……滿滿的希冀?
她在希冀什麼?基拉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話已至此,再瞞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
「不愧是拉克絲。」嘆了口氣,銀白色的管理者終端出現在了基拉的手中,身上,碧綠色的數據流突然涌現,一閃而沒,前一刻還是個紫發美少女,下一刻就變成了拉克絲見過的那個褐發紫眸的另一個基拉•大和。
「無論是在哪里,你都是那麼厲害啊。」基拉感慨道。
連相處了那麼多年的托爾他們都沒能發現破綻的偽裝,拉克絲這個才見面不久的女孩卻能在毫無提示的狀況下通過一些基拉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破綻將其真身揪出,這種能力,他想不服都不行。
「無論是在哪里嗎……」拉克絲很開心地笑了,放開了抓著的項鏈,「雖然現在有很多疑惑,但是既然你是基拉,那麼就沒問題了。」
「嗯?」
「月白先生是你的伙伴吧。現在他和另一個基拉在外面拼上性命戰斗,而你卻只能在這里干等著結果,什麼都做不到——很不甘心吧。」
一句話,直接刺入了基拉的心間。不得不說,雖然只是相處了那麼些時間,但是拉克絲真的是已經將基拉看了個透徹,完全把握住了他的心思。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自嘲的笑了笑,基拉望著拉克絲,「光有決心沒有力量什麼都做不到。沒有MS的我也不過是個強一點的人類而已,會哭會笑會痛也會死。你大概還不知道,雖然我腦袋上的名頭很厲害,但是沒有劍的話那就什麼都做不到。就像現在,我只能相信他們,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就是在這里默默地祝福他們。」
一段話,雖然說得風輕雲淡,但是其中的自暴自棄不甘憤惱之意卻是溢于言表。顯然他並不是向他口中所說的那樣輕松。
「你果然很不一樣呢。」拉克絲歪了歪腦袋,一臉乖巧可愛的樣子,「但是有一件事情不對哦。」
「……嗯?」
「雖說光有決心沒有力量什麼也做不到,但是你卻並不是什麼也做不到。」
拉克絲說著,雙手捧起了之前一直抱在懷里的哈羅。
「如果你沒有劍的話,那麼我給你。」
哈羅打開了。
「這是……」基拉瞳孔一縮,但隨即又轉為了迷茫。
他看了一眼拉克絲,但是少女的表情已經盡數化為了一種溫和的笑容,一如當初她帶著自己走到「自由」身前時。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是如果是基拉的話,一定可以使用它的。」
基拉猶豫地點了點頭回應了拉克絲眼中的期待,然後取出了哈羅里的那樣東西。
那是一塊很不起眼的紅色小石頭,但是很奇怪,在基拉第一眼看到它的那一刻,卻有一種深受震撼的感覺。
「檢測到未知高能物質,分析中……分析中……」
基拉詫異地看了一眼右手握著的管理者終端,這個手機一樣的東西第一次出現這種反應。
但更奇怪的是拉克絲對此似乎毫不詫異。
「去吧。」她笑著開口道,一如當初把自己送上「自由」的樣子。
基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點了點頭。
「謝謝。」
他跑出了門外,跑上了走廊。
「那麼,我也該去做我該做的事了。」望著基拉急速遠去的背影,拉克絲斂去了臉上的笑容,望向了艦橋的方向。
「……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
心情開始激蕩,眼前,碧綠的通道再次出現,他看見了未來。
「分析完成,相似因素有一,資料未知,判斷對管理局危害性極低。」
左手,星星點點的紅色星芒涌出,匯入了右手的管理者終端。屏幕上的光球猛地一漲,然後恢復成了原來的體型。
「未知能量流入……」
銀色的外殼紛紛月兌落,消散在了空氣中,紫色的紋路開始在管理者終端中蔓延。然後,就像是融化般,開始變成銀紫色的終端緩緩從基拉的右手流入了他的身體,但是基拉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雖然處于微重力狀態,但是他充分利用了上下左右的鋼壁進行借力,因為處于戰時狀態,空曠的走廊讓他徹底發揮出了自己的速度,幾乎幾個起落就到達了他的目的地——格納庫的門口。
「基因優化……生命上限提升……」
「時空管理局科學側第545215542號分局二號管理者已被列入‘種子’名單。管理者權限升級,源神系統解鎖……」
「源神,解放!」
……
繞到左邊,右下60度斜向上劈,左腿向上35度踢出,預計落點為盾牌下沿從右到左一米二處,受到沖擊會左上方偏移三米,正好可以令光束軍刀攻擊到駕駛艙……
腦中自然而然地分析出了利維爾的攻擊意圖,身體反射般地動作,「強襲」微微側身,「席古」的左腳擦著盾牌左側而過,同時盾牌也擋住了向上劈出的光束軍刀。
基拉已經將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一次的戰斗之中,瞳孔深處的紅芒亮到了極點、心跳的速度快到了極點、臉上的表情冷酷到了極點,而心情,也平靜到了極點。極端的信念在內心跳動,但是卻引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他只覺得世界已經從真正意義上的不一樣了,說不清道不明,但是他自己對此卻沒有感到一絲詫異。自己的變化,世界的變化,一切都像是吃飯喝水一般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理所應當。
對手的心思很清楚,對手的動作更清楚,面前這個敵人整個人都好像被把握在手中,但是為什麼,還是沒有一點輕松的感覺呢?
大型光束軍刀伸出,直接斬向了「席古」的肩膀。
這是基拉防守了那麼久以後的第一次反擊,簡單而直接。不是說他把握到了什麼必勝的機會,只是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經提升到了極限,再這麼耗下去那輸得一定不會是對方,所以……
上吧!
舊力剛盡,新力未生。雖說沒有把握到一擊必殺的機會,但是這個時機也算是很不錯了。落下的大型光束軍刀速度雖然不算快,但是完全掐準了利維爾的的節奏。若是一般的機師,絕對是避無可避。
但是利維爾不是一般的機師。
「席古」剛剛踢空的的左腳在慣性的作用下向上,而背後的推進器便成了二次發力的關鍵,爆發式的過載驅動讓剛剛移動到「強襲」肩膀前的腳變成了以記迅猛的踢擊,同時右手光束軍刀也輕架著「強襲」的大型光束軍刀,將其引到了一旁。
踫!
左手的火箭鏈錨再一次射出,顯然利維爾這次是避無可避,但是就在被擊中的前一刻,「席古」的身前,出現了一層無形的護壁。
精神指令技——鐵壁!
終于,基拉逼著利維爾使出了精神指令技。
精神力護壁對于實體攻擊的防御力並不算強,事實上利維爾也沒想過光靠這個就能擋住這一記攻擊,所以他並沒有再此投入太多的精神力,只是確保了「席古」不會被夾住,但是被打飛卻不可避免。
精神指令技——集中!
第二個精神指令技,在利維爾被擊中的前一秒用了出來,放緩的世界中,探出的左手準確地抓住了巨大鉗子後的鏈條。
似乎是要再次上演之前的那一幕。
基拉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在利維爾靠此穩住身形前就當機立斷一下子斬斷了鏈條。
「就是現在。」聲音很冷,冷的讓人心寒,但是聲音中的內容卻是火熱的。
成敗在此一舉,基拉已經做了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好,剩下的……
「交給我們吧。」
「強襲」身後,「大天使號」的艦橋內,萊斯麗輕聲低語,雙眼中,白芒充斥。
精神指令技——集中!
她的身旁,索拉的雙眼也布滿了金色的紋路,面無表情。
兩個女孩同時按下了發射鍵。
兩門「戈德菲」同時開火,粗大的光束貫穿了黑色的虛空,實打實的將那架紅色的「席古」淹沒。
……
「戰斗,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以奇致勝,其實最大的奇,就是你身旁可以依靠的伙伴。」
……
雖然現在的狀態很奇怪,但是「齊拉小姐」的話卻深深地刻印在了心中。基拉也嚴格地照著這樣做了。
他們之間事先並沒有溝通,唯一掌握精神力傳話的萊斯麗也只在剛開始換裝時傳了一句話,後來就因為不想讓他分心而一直沉默著。可是即便如此,基拉的意圖,也被兩個女孩很好地掌握了,毫無空隙的援護攻擊將這場艱難的戰斗畫上了句號。
終于……結束了。
心跳恢復了、感知恢復了、視野恢復了,世界也恢復了。
基拉只覺得身體與心靈上雙重的疲憊感瞬間將他淹沒,整個人都開始了抽搐,內在外在精神同時泛起了一種集合了酸麻癢痛等各種不適感的超恐怖感覺,讓他連動一下都做不到了。冷汗從身體各處冒出,簡直就像是要把基拉體內的水分抽干一樣,駕駛服內都幾乎要被汗水充滿,所幸這麼點小小的不適感對比起基拉現在所受的痛苦來說實在是小打小鬧。
大腦一片空白,嘴巴微張卻發不出聲音,眼楮大睜,想閉都閉不上。
生不如死,基拉終于明白了這個詞的真諦。
但是心情,卻是意外地興奮。
因為他終于守住了,自己那份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