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該把俘虜放在醫務室里那麼久的。」
走在走廊中,娜塔爾語調冷靜地對著瑪琉說——她做這類公務上的糾舉與彈劾已是家常便飯,瑪琉一面听得心頭厭煩,一面走在她前面。
剛剛在醫務室發生了惡性的槍擊事件,當事人是米麗、芙蕾,以及那兩個扎夫特少年——雖然具體情況目前還不是了解的很清楚,但無疑這件事的源頭與瑪琉下令把他們放在醫務室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更不用說那里居然空了那麼久沒人看守……先前的戰斗讓士兵們也都心浮氣燥,我們應該反省,那樣的意外是可以避免的。」
「是啊。」
入港至今,他們整整待命了五天,上級卻什麼指令也沒下達。為此感到壓力或郁悶的當然不會只有瑪琉一人——這次的事件或許就是出于同樣的情緒爆發。
不過,對于那兩名俘虜,瑪琉也不得不承認真的是她疏忽了。進入阿拉斯加的同日,她以為總部會派人來帶走那兩名敵兵,于是僅為了替他們治傷之便而指示將他們置留在醫務室,此後就沒再動他們——但是話說回來,船上有敵兵俘虜,總部卻沒有做任何指示,這種事本身就已經很不尋常了。
「——就算是情緒問題,那樣疏于看管,簡直像叫俘虜光明正大的逃走不是嗎?」。
「是啊……」
一如往常,娜塔爾說的都是大道理。人要是都能像她那樣過日子,這個世界不知會有多麼單純明快——遵從命令、格守規則,只為求勝而思考,其它的一切都舍棄……
——可是,自己果然還是做不到。
「這件事大概也得報告上去……」
娜塔爾一本正經地說著。
「好啊,這個也加上去吧。」
瑪琉無所謂的擺擺手。
「艦長,我……」
發覺了瑪琉的口氣與神態,娜塔爾的面色一變,似乎想要解釋些什麼,但是迎面走來的一個人讓她暫時轉移了注意力。
「弗拉卡少校。」
是穆,之前的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現在看起來沒有一點傷號的樣子,可是他的臉上,沒有了一絲以往那種令娜塔爾不快的輕浮,只有絲絲沉重纏繞在眉間。
「還是沒有消息嗎?」。
開門見山,而且簡潔意亥,不過無論是瑪琉還是娜塔爾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基拉、托爾、真,這三個孩子,都因為保護他們而沒有能夠回來。而在他們戰斗的時候,穆這個職業的軍人,本應該沖在最前線為他們保駕護航的大人,卻只能躺在醫務室等待著噩耗一次又一次傳來。這種痛苦,只會比瑪琉她們心中的更甚。
瑪琉低下了腦袋,沒有說話,娜塔爾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目前,依舊沒有收到有關于他們的任何消息。」
「是嗎……」
穆頓了頓,苦笑了一下。
「——而且還是沒有什麼指示下來?」
瑪琉聞言也露出了一絲苦笑。
「是啊。」
「看來那群大老爺還打算把我們晾一會兒啊。」
他的口氣帶上了一絲譏嘲,听得娜塔爾直皺眉頭。
「弗拉卡少校……」
身為一個模範軍人的她想要提醒一下穆注意他的措辭,但是剛剛開口就被後者打斷。
「芭基露露上尉!」
穆的目光中藏著怒火。
「抱歉,我現在心情很糟糕,還請體諒!」
迫人的氣勢。
娜塔爾張了張口,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那個……冷靜一點啊……」瑪琉似乎是想打圓場,不過穆的心情雖然像他說的那樣很糟糕,但顯然他也並不是那種在自己心情糟糕的時候也喜歡讓別人心情糟糕的家伙,所以很快的,他便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我來這里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和你們商量……不,應該說是提醒你們。」
穆的表情漸漸嚴肅,口氣也開始認真,瑪琉和娜塔爾一下子就忘記了剛剛的不快,也認真地注視著穆。
「你們還記得那天從碎石帶離開後的‘格納庫入侵事件’嗎?」。
開口,就讓瑪琉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
「——一個不明人物入侵格納庫,我們後來動用了所有士兵找遍了整艘‘大天使號’也沒把這個人找出來。」穆補充道。
「……這件事難道還沒結束嗎?」。
「不是結不結束的問題。」
穆搖了搖頭。
「看來你們都已經把飛鳥小兄弟從那個家伙身上得來的那份文件給忘了。」
「文件……?」
瑪琉陷入了短暫的回憶,然後面色猛地一變,同時娜塔爾也反應了過來穆口中的那份文件是什麼。
「穆少校!那種明顯是敵人離間計的東西還請不要再提出來了!」當時觀看那份文件的人中娜塔爾也是其中一員,同時她也是最堅決否認那份文件真實性的人——直到現在,她的態度也沒有絲毫改變。
「我也知道很難相信。」
穆淡淡地說道,一點也沒有因為娜塔爾的態度所動。
「但是白在之前曾三番五次提醒我注意這份文件——事實上,如今的事態也確實開始向著那份文件中所描述地那樣發展了不是嗎?」。
「可是這種事……」
娜塔爾似乎想要反駁,但是被穆揮手打斷。
「——我並沒有懷疑地球聯合的意思。」
他很認真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和自己並肩走來,稱得上是生死之交的女性。
「芭基露露上尉,你也不必說什麼——我只不過是提醒你們一下,多余的話我不會,也不想多說。」
他看樣子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口氣不急不緩,整個人淡定自若中透著一種令人顫粟的決心。
「——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看著接下來上面那些大老爺們的態度,就可以明白……」
說著,他頓了頓,微微放低了聲音,那份低沉,卻更顯得語氣的沉重。
「……就可以明白我們腳下到底有沒有‘獨眼巨人’在。」
……
海風的味道……還有波浪的聲音……
少女緩緩地睜開了眼楮。
「天堂……嗎?」。
入眼的,是潔白的天花板。
「不是哦。」
陌生人的聲音,少女一愣,她的身旁,一個金發的少年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你是誰!?」
少女本能地想起身,但是隨即從全身傳來的劇痛讓她又被壓回到了床上,齜牙咧嘴看著少年。
「我是奧布的卡佳利•尤拉•阿……」
卡佳利正做著自我介紹,看見床上的洛琳不安分地還想起身,頭疼地撓了撓後腦勺。
「——話說,我勸你還是不要動好。」
他聳了聳肩。
「那種距離下挨了爆炸,雖然基拉拼了命保護了你,但是不受傷是不可能的——扎夫特的紅衣精英和超人這兩者之間沒有等號,希望你分清這一點,阿斯蘭洛琳•薩拉小姐。」
听著卡佳利的話,少女,也即是在那場自爆中生還的洛琳,開始冷靜了下來。
基拉……
剛剛眼前這個家伙的話,她就只注意到了其中的這個名字,它就如同一盆冰水令她迅速冷靜,之前一時被拋在腦後的記憶隨之如山洪般涌入了腦中。
……
「既然‘一點也不後悔’的話!!就和我一起活下去啊,混蛋!!!」
……
——她想起來了,從「大天使號」的上層甲板,到那座無人島上的舍命廝殺,自己懷著滿腔的怒火與殺意對著那個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次次地下死手,然後在最後,終于趁著他救援那架MA的時候,抓住了他駕駛的那架機體……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只有各種令人心煩的嘈雜噪音,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的刺目火光,以及……
那個在火光中來到自己身前的,從內而外都好似在燃燒的少年!
「你大概還不太了解自己的情況——這里是奧布的飛行艇。我們是收到‘大天使號’的搜救請求後在這里發現你的。」
原來如此。
冷靜下來的洛琳瞬間就理清了思緒,也明白了自己處境。
「……中立國的人道主義救援嗎?」。
——要救的恐怕不是自己吧,或者說,只是順帶。
洛琳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的運氣還真好。
「放心吧,地球聯合和你們的戰爭奧布不會參加,所以等你恢復了行動能力,隨時可以離開……」
洛琳擺了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話。
「這些都不重要。」
她望著卡佳利的臉,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你們救起來的……就只有我嗎?」。
「你是想確認自己有沒有殺掉基拉?」
當然不會听不出眼前這個少女的話外音,卡佳利的臉上頓時掛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抱起了雙臂,歪了歪腦袋,一副無賴樣。
「如果我說是呢?」
洛琳面無表情。
「死了。」
「看來還活著啊。」
那種騙小孩子的話當然不可能騙得過洛琳,不過在得知答案以後,她反倒是又開始迷茫了。
「呵呵。」
看樣子卡佳利也沒有真的要隱瞞洛琳的樣子,被對方瞬間揭穿也不氣惱,反倒是饒有興致地模著下巴問道。
「——就算他還活著,你又打算怎麼辦呢?」
……打算怎麼辦?
洛琳不由地一窒,心中的迷茫被卡佳利毫不留情地揭了出來。
是啊……應該怎麼辦呢?
「結果你連自己想干什麼都搞不清楚嗎?」。
搖著腦袋,卡佳利一臉的無奈。
「……是啊,完全不知道。」
洛琳坦然地表達了心中的迷茫。
「——還能怎麼辦呢……除了殺了他……還能怎麼辦呢?我們之間,是必須分出一個結果的……」
她有些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卡佳利也一臉無語地閉上了雙眼。
「好吧,去殺吧。」
他開口道,拍了拍手,兩個站在門旁良久的護士便走了過來。
「帶上她,跟我來。」
突然的變故令洛琳不由得為之一怔,隨即便被兩個護士抬到了一張輪椅上,因為渾身的劇痛與無力,她連稍稍反抗一下都做不到。
「你要干嘛!!」
憤怒地瞪著卡佳利,後者一臉的無辜。
「不是你說要殺嗎?」。
雖然表情無辜,但是他的眼中,卻充滿了揶揄之意。
「——所以我就去讓你殺個夠!」
PS︰過年真的好痛苦,工人們都回老家過年去了。因為缺人手,我爸現在是一天到晚都讓我在廠里幫忙(淚目)——碼字真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