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真躺在宿舍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無論是剛剛這個世界的議長和雷對他灌輸的東西,還是另一個世界月白對他展示的「事實」,又或者是那如黃粱一夢般的神奇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讓他的心中有太多的想法與疑惑,導致理了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來。
——事實證明,他真的不太適合什麼動腦子的工作。
「啊……夠了。」
煩躁地坐起身,扶著額,閉著眼,長長地呼出了口氣。
真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床頭櫃,上面,有三樣東西。
粉色的翻蓋手機、裝在玻璃罐內的淡黃貝殼,以及瓖嵌著橙色小石的吊墜。
「告訴我,該怎麼做?」
腦子亂糟糟的。
——三樣事物,分別代表著三個人,以及三——段經歷。
它們可以說是他成長的見證。
這個時候……
真的眼前浮現出了一個紅發紅眸保持著微笑的少年。
……如果是他,會怎麼做?
和月白相處的一幕幕在腦中浮現,少年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記憶中顯現了出來。很神奇的,心情平復了下來,思路也順暢了起來。
——頭腦從沒像這一刻那樣清晰。
精神指令技——集中。
「這個精神指令技除了用來戰斗之外,輔助思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是月白在介紹這個精神指令技時說過的話,即使當時沒怎麼認真听,但這一刻,真很清楚地回憶了起來。
如果是他,會怎麼做?
真再一次問出了這一個問題,然後眼前的紅發少年微笑著說出了答案。
「現在該考慮的不是怎麼做,而是能做什麼。」
能做什麼……嗎?
真沉思了半晌,然後若有所得地點了點頭。
「明白了。」
他站起身,披上了衣服。
現在他能做什麼?答案顯而易見——他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或者說,能給他答案的,就只有一個人。
想做就去做!
真很好地詮釋了什麼叫行動派。
看了一眼躺在另一張床上熟睡的室友雷,真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走出了寢室,確認走廊沒有人後,快速地沿著牆角的陰影移動。
畢竟不是去做什麼正當的事情,真還沒腦殘到正大光明就一路橫推過去——雖然前進的速度很快,但他小心地避過了所有的攝像頭和站崗人員,在軍校中操練出的身手展現得淋灕盡致,如果這是考試的話他一定能輕松拿個滿分。
真的打算並不復雜,或者說他能做的事情也就是那麼簡單——拉克絲•克萊茵,真要去確認一下,這個女孩的想法。
從之前議長的話語中……不,應該說是第一次看見她在那架粉色「扎古」手中唱歌的時候真就明白了這個女孩是站在他們……站在議長這一邊的——若是之前,真對于這個粉紅歌姬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也沒什麼想法——但是現在在透過月白留下的筆記了解了這個女孩是怎麼樣一個人以後,那她此時此刻的立場,在真看來,不得不說真的是有些讓人模不著頭腦了。
——或許對方真的只是單純地相信議長而與「大天使號」,與「自由」分道揚鑣。但是至少,真想要面對面地確認一下對方的想法。
「不然……」
……
「听著,真!議長和雷說的話,听起來也許很對、很順耳!」
「可是,他們的論調遲早會扼殺這世界的一切!」
……
——不然自己就真的不能全心全意地去相信議長和雷了。
真的目光閃爍。
——正好拉克絲此刻也和他一樣,在這個直布羅陀基地內。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解答心中的疑惑了。
「就是這里……吧。」
半晌後,真有些不太確定地站在一個房間外,身後躺著兩個被他偷襲放倒的護衛。
猶豫了一下,真從懷中模出了一塊手帕想遮一下臉,但隨即想到自己一身扎夫特的紅衣制服,而且這黑發紅眸,連手套都沒戴——就算遮住了臉又能有什麼用。只好無奈地藏回了手帕,然後敲了敲門。
——雖說這大半夜地敲門有些驚悚,但是總不能直接就破門而入吧。自己又不是來入室搶劫的。
不過這個時間段來貌似確實有些不妥啊。
真看了一眼身後被自己放倒的兩個護衛。
——就算白天光明正大地來拜訪貌似也可以啊,為什麼頭腦一熱就挑了這麼個時候來。還弄翻了人家的護衛……
真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腦袋。
這麼一看完全就是要來綁票的架勢啊。
然後他轉過了頭來,然後看見了一個女孩正在身旁看著自己。
身前,門還關著。
四周圍,寂靜無聲。
那個女孩就這麼安靜地看著真,身穿在夜色中無比顯眼的白色連衣裙,鮮紅的眸子空洞無神。
真只能肯定一件事——他的身旁,本來絕對沒有站著的人。
可是現在有了。
!
一聲輕響,身前的門突然打開了一條縫,真想也沒想,直接就撞了進去,里面那個少女不出意外地尖叫還沒出口就被真捂住了嘴,然後毫不停頓地一腳關上了門。
剛剛那個……
不得不說一時情急攬在懷中的少女手感很好,可是真此刻一點異樣的心情都沒有。
……是錯覺……吧。
冷汗打濕了後背,心髒像是機關槍一樣跳動著——即便如此,他也絕不願意相信自己剛剛看見了什麼。
這一刻,真在心中默默地發了個誓。
——以後,打死也不在半夜三更亂跑了!
「唔……唔——」
懷中的少女在拼命掙扎,真這才發覺自己此刻的行為好像有些不妥——可是貌似現在松手讓這位歌姬大人敞開喉嚨放聲大叫一會兒的話……
那大概明天早上自己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照片就會上頭條了。
「請……請冷靜一點,拉克絲小姐——我是隸屬‘密涅瓦號’的機師真•飛鳥!我們之前應該見過面的——我沒有惡意!」
平復了一下心情,真努力想向著這個恐慌到極點的女孩表達自己毫無惡意,可惜貌似效果不大,懷中的掙扎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該死。
真也知道大概是自己出場的方式和時間點實在是讓人沒辦法安心,即使表明了身份此時也證明不了什麼——頂多就是從被一個陌生人綁票換成了被一個見過幾面的家伙綁票,就結果而言沒有什麼不同。
于是真就拙計了,對這種事情沒有絲毫經驗的他對此沒有什麼好的應對手段了。
但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這個時候……」
如果這個時候我是阿斯蘭……這個家伙不靠譜——如果我是基拉……是基拉對方根本不會掙扎吧……月白——對,如果是月白的話會怎麼做!?
于是真的面色漸漸嚴肅了起來,直到嚴肅到了嚇人的地步。
——是月白的話,他一定會……
「給我安靜一點。」
真冷冷地低聲喝道,目光嚴酷。
于是懷中的少女真的安靜了。
「听好了,我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這個時候過來,也不過是想要確認一些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真繼續保持冷酷的表情和冷酷的聲調——其實對他而言要故意保持這個樣子的話還真是挺有挑戰性的,但無奈面前這個女人貌似就吃這一套,即使不擅長也要繼續下去。
「明白的話就點點頭。」
于是「拉克絲」乖乖地點了點頭。
于是真長長地松了口氣,放開了她,並自覺後退了兩步。
「抱歉,我真的沒有惡意。」
再一次強調了一遍——雖然眼前這個只穿了一件睡衣的少女看起來真的很粉女敕可口,但是真真的只是想禽獸不如一次。
「我只是來問幾個問題……問完我就走,很快的。」
「問……問題?」
「拉克絲」明顯還處于驚魂未定的狀態,說起話來戰戰兢兢的,牙關還有些打顫。
「什麼……問題?」
「額……」
真看到自己竟然把這位大眾偶像嚇成這樣,也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確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不過是確認一下基拉和「大天使號」眾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是拉克絲小姐的話,無疑輕易就能給出答案。
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也是這麼問的。
「你還記得基拉•大和嗎?」。
……
從「拉克絲」的房間出來後,夜色更深了。
「搞什麼啊。」
一臉的無奈與惱火——真可是來找人解答心中的疑惑的。但是一番對話……或許用問詢更合適——總之,此刻他不僅沒有解惑,心中的疑惑反倒是更深了。
一問三不知就是那個「拉克絲」對他的唯一回應,配上那迷茫外加楚楚可憐的表情,搞得真連火都沒處發——而且全程對方所表現出的那種對議長的無條件信任與對地球聯合軍和奧布的厭惡與抗拒,簡直……
「簡直就像是冒充的……」
真不禁喃喃道,但下一刻連他自己都被這個想法給嚇到了。
「怎麼可能!」
之前在「大天使號」上,他雖然也沒有和那個拉克絲說過幾句話,但是就那麼大個地方,雙方幾乎每天都能踫見——對于拉克絲的相貌,對于她的聲音,真相信自己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可是貌似除了那張臉和聲音……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那種由內而發的氣質——剛剛那個「拉克絲」看起來總覺得有些別扭……完全不能和「大天使號」上見過的那位相提並論啊……大概。
「應該是被我嚇到了吧。」
真覺得自己找到了那種不協調感的理由——雖然他心里似乎隱隱覺得,若是那個拉克絲•克萊茵的話,應該是不會那麼輕易就驚慌失措的。
一路小心地回到了寢室門口。
對了,說起「被嚇到」……
真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冷汗頓時從額頭與後背滲出。
——貌似,剛剛,被嚇到的不只是那個「拉克絲」……
「錯……覺吧。」
之前,因為考慮拉克絲的事情過于投入,竟然這麼輕易就走了出來——也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總之身邊沒有發生什麼靈異事件……
真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四周圍。
——真的沒有。
這次十分確定。
他快速地打開了門走了進去,但是他馬上又停住了——
雷坐在床上,默默看著他。
于是真站在門邊,也默默看著雷。
雖然表情神似,但是兩者的心情,大概是完全相反。
「回來了啊。」
雷說道。
「恩,回來了。」
真努力使自己看起來鎮定一點。
「那就快睡吧,明天還有的忙呢。」
「誒?」
真目瞪口呆地看著雷重新躺會了床上,然後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地呼呼大睡。
他愣了好半晌。
——是該睡了。
最終,他得出了這個結論。月兌下外衣躺到了床上。
接下來的日子,確實會很忙。
……
「真……飛鳥……」
打開了窗,任憑夜風吹拂著臉龐,黑發在身後微微飄動。少女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在這夜色中無比得顯眼。
「真•飛鳥……」
將自己的雙手對著月光,一雙空洞的紅色眸子微微泛起了一絲神光。
「真•飛鳥啊。」
少女的嘴角微微翹起。
「……真是久遠的名字啊。」
她的身後,粉發的少女正一臉驚恐地在地上瑟瑟發抖。
「總之……」
白色連衣裙的少女轉過身,空洞的雙眼盯著粉發少女的眸子。
「米婭•坎貝爾,你這個晚上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听見。你只是糾結于阿斯蘭•薩拉的死而失眠了大半個晚上——所以明天即使精神不振,也只是你自己的原因……」
紅色的空洞雙眸,仿佛化為了兩個黑洞,將粉發少女的精神完全吞噬。
「——明白了嗎?」。
「……嗯,明白了。」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房間內已經只剩下了粉發少女一人。然後下一刻,少女便乖乖地站起身,躺回了床上。
此刻,她的臉上,除了木然還是木然——剛剛的那種驚恐到極致的表情,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這一夜對她而言,確實已經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