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拉的處境,可以說是眾人中最艱難的。
和其他的幾位不同,克魯澤,這個「暴食」的控制者,幾乎把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打定主意干掉他做個了結——所以此刻的基拉做面對的那漫天的「神意」,幾乎每一架的技術都是可圈可點,完全不亞于一般的ACE機師。
這種數量,再配上這種技術,這無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更糟糕的卻是——基拉每干掉一架「神意」,便會從「暴食」身上分離出兩三架新的「神意」。
無窮無盡,根本看不到希望。
「整理一下現在的情況——」
用高超的機動力和重力波力場的無死角防御應付著著漫天「龍騎兵」,基拉快速地思索著。
「狀態全開的‘自由’對‘神意’的優勢無疑是壓倒性的,可是我並不能一直維持這種狀態——無論是源神系統還是核晶的解放,時限結束了那‘自由’的性能便會下降幾個檔次,到時候就不可能這麼從容了。即便擁有核分裂引擎,在維持如此多高耗能裝備的情況下,PD也是遲早的事情……」
不能坐以待斃。
——這便是得出來的結論。
「擺在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拉開距離,擴大戰場來拖延時間,直到己方對自己進行增援——可是,太被動,而且萬一他們幾個也陷入了麻煩中的話,那麼就毫無翻盤希望了……」
基拉一邊這麼自言自語著,一邊拉低了聲音,直至沉默。
面色有些掙扎,甚至放棄了操控,單憑著重力波力場硬扛著「神意」們的攻擊。
「沒辦法了啊,說我虛偽也好,無情也罷……已經沒有辦法了啊。」
他的眼神,趨于堅定。
「為了大家,為了這個世界,對不起了,最後一次借給我力量吧……芙蕾。」
那個女孩的身影張開了手,抱住了基拉。下一刻,洶涌的精神力波動,聖潔到極點的白芒,從基拉身上,從「神自由」身上涌出。
精神指令技——愛。
……
對手只有一個。
強行催動了橙色核晶運用「活性化」透支自己恢復了狀態,雖然不能持久,但是此刻的真不懼任何人。
「先干掉眼前的冒牌貨,然後是那個什麼‘暴食’——最後就是你!」
「那可真是受寵若驚。不過,你還是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吧。」
「昔拉」,安的座駕。雖然是個冒牌貨,但是給真的感覺,卻還要超過原版——但他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被那個混蛋欺騙舍棄了一切換來的力量,若這麼輕易地就被一個冒牌貨所超越,那麼,安的這一生,還剩下什麼?
「可惡!!」
一想到這一點,怒火便止不住地燃起。
那個女孩,那悲慘的一生,心碎、絕望、墮落——一切的一切,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已經沒什麼理由停手了吧。
光翼展開,瞬間加速,光束步槍連射,趁著對方閃避的時刻快速近身,然後,一刀揮出……沒中。
並不出乎意料,就算自己再怎麼不願意承認,這個冒牌貨的實力是擺在那里的,這簡單直白的一擊能中才要感到奇怪。
所以真在揮空的第一時間便放開了握刀的左手,然後,一掌轟出——掌中槍!
踫!
擊中了——對方同樣是伸出了一只手,兩只手掌相抵。
一邊是放出,一邊是吸收。紅色的裂紋從「昔拉」的手上泛起,真有著橙色核晶活性化的加持,而對方同樣有「二階魂」來對抗。
一時間僵持不下。
第一時間舍棄了這種距離下作用不大的「阿龍戴特」,真空著的另一只手猛地向前一揮——這次不是掌中槍,而是用手背上的光束發生器化成的光束刃。
但是同樣的,對方也用光束發生器化作光束盾擋下了這一擊,隨後,一腳踢出。
踫!
真控制著「奇跡命運」用小腿擋住,兩機頓時朝著不同的方向快速分開。順手拿回「阿龍戴特」後,真不依不饒地再度開啟光翼劃出一個弧度沖上。
而這一次,對方也開啟了光翼,然而不是用來前沖對攻,而是後退——一邊退,一邊抽出了背後的「一之怒」。
洶涌澎湃的光束洪流涌出,幾乎避無可避。真立刻舉盾側身,硬抗了一會兒後被沖擊力推出了攻擊範圍,然後,就這樣貼著光柱直沖而上!
冒牌貨果然還是冒牌貨,就算性能佔優,可意識還是不過關——做出這種攻擊已經是第二次了,依舊沒有吸取教訓——這種程度的照射不是那麼容易停下的,若是安的話,絕對不會這麼魯莽地露出如此大的破綻。就換句話說,就是自己的機會來了。
「啊啊啊啊啊——!!」
眨眼便沖到了對方的身前,只要一瞬間,就能將對方砍成兩截,而且,這一次,活性化到極點的刀刃強行攪亂了四周圍的能量波動,使得能量化有那麼短暫的一瞬被阻礙,然後……
對方的背後,一道光華閃過,「奇跡命運」的右臂飛起。
什麼……
完全沒來得及反應,直到自己的手臂離體,真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毫不猶豫地後退,然而,「昔拉」背後,一架機體帶著瘋狂至極的氣勢猛地朝著他沖了過來。
「那是……」
瞳孔一縮,面色變得很難看。
是「奇跡命運」——或者說,是「進化」之前的「奇跡命運」。
漆黑的外殼,猙獰的樣貌,如怪物一般,渾身燃著橙黑相交的火焰,冰冷而瘋狂的氣息直刺人心。
敵機並不只有一架,或者說,對方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的對手就只有一架「昔拉」!
「哈哈哈哈哈哈……!」
忍耐了許久終于看到意料之中的劇情發生的墨格拉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于是,你要怎麼辦呢,可敬可愛的勇士真•飛鳥先生?面對宿命的對手和過去的自己,即便是兩個冒牌貨,你又能夠怎麼對付它們呢?」
確實,幾乎是絕望的境況。
光是一架「昔拉」就足夠自己拼盡全力了,而現在,再加上一架黑化狀態的「奇跡命運」,幾乎已經看不到希望了。
——可是即便如此,也必須戰斗啊!
「瑪尤!」
喊了一聲,想要讓終端中的妹妹用那個源神系統修復「奇跡命運」斷裂的手臂然後拼盡全力一搏……
然而沒有回應。
「瑪尤?」
又叫了一聲,可依舊沒有收到任何的答復。來不及多想,眼前的那架猙獰的「奇跡命運」已經近在咫尺,真勉強用剩余那只手擋下了一擊,但是,另一邊,「昔拉」也包了過來。
該死,不行了嗎?
唰!唰!唰!唰!
兩架機體,四個光束回旋鏢,從上下左右各個方向襲來,同時,雙手光束發生器化作雙刀,直接包向中間的「奇跡命運」。
旋身光翼橫掃,架開了光束回旋鏢的攻擊,然而這逼不得已的動作卻讓對方成功近了身。
不能放棄!
光束刃撕裂了光翼,真咬著牙側過身避過一刀,然後用剩余的左手上的光束發生器化出光束盾架開另外一把,接著,猛地加力,一個沖撞,主動撞向了另一邊的「昔拉」。
光束刃刺穿機體,劇烈的震動和刺耳的摩擦聲讓真難受得幾乎吐血——因為主動送上門的關系得以使「昔拉」的攻擊沒有擊中要害,可這也不過是延緩了一下敗亡的時間而已。
不能放棄!!
完全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去考慮下一步了,真照著自己的直覺做出了最有效的應對,然後,逼迫著自己堅持。
精神力在燃燒,拼盡全力用精神指令技加持著自己。被光束刃刺穿的身軀並沒有停止前進,「奇跡命運」就這樣推著「昔拉」往前沖去。
這個世界的命運就握在自己的手中,沒道理,更沒有理由就這樣放棄吧!!
橙色的火焰,逐漸熄滅,速度也逐漸降了下來——即便心中再怎麼吶喊,再怎麼不願意放棄,可是,客觀的條件卻已經無法堅持——透支的精神力已經不足以維持核晶的發動了。
「我……」
還沒結束!!
心中這麼吶喊著,可是,手上的動作卻開始趨于無力。
身後,漆黑的「奇跡命運」再度追上,舉起了手中的屠刀。
……
「無聊。」
墨格拉這麼說道。
「結果也就這種程度啊。還以為能來個絕地爆發之類的——我都把安格瑞爾的真相告訴他了,可凡人就是凡人,還是只能走到這一步。」
「那可未必。」一個聲音在耳旁響起,墨格拉對此並未感到驚訝。
「怎麼,您還覺得他有翻盤的希望?」
「不是覺得,是肯定。」那個聲音這麼說著,「掌握了絕對優勢以後,你也開始大意忽略了一些事情啊——從這一點來看,你倒是越來越像一個人類了。」
「什麼……」正驚異間,一道奇異的能量波動讓她一顫。
「……這個感覺?」
臉上,興奮的笑容升起。
「什麼嘛,原來你還在啊!」
……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真的眼前閃過了很多景象。
快樂的、悲傷的,被丟棄在記憶的角落早已遺忘的,或是那些刻在心中無法磨滅的——自己的一生在腦海中流過,最終,落在了那個在眼前被生生吞噬,成為「暴食」蘇醒祭品的女孩身上。
不能放棄……看來是做不到了啊。
——這種時候反倒是釋然了。
「抱歉。」
這聲道歉,不僅僅是針對某個人或是某件事——終究還是因為力量不足而做不到想要做的,果然自己的一生就是這樣了。
「你確定嗎,就這樣放棄了?」似乎有個聲音在問自己。
「不然呢,還能怎麼樣呢?」
「你不是說要擊敗那個冒牌貨?你不是決定要保護這個想要保護的世界?你不是要為安格瑞爾那可笑的一生做一個了結嗎?」。
「可是,做不到啊。我做不到啊,爸爸媽媽和瑪尤的那次也是,史黛拉的那次也是……現在這次也是,單是我一個人的話做不到任何事啊!」
「做得到的。」那個聲音很篤定地說道。
「你已經做到過了吧,一路護送,從‘自由’和‘神孽’手中保護了‘大天使號’;還拼盡全力擊敗了我,拯救了整個世界。」
隨著這些話語,心靈中,似乎進入了什麼東西,有種被洗滌的感覺。真猛地回過頭,身旁,那本已經沒有聲息的終端中,一個女孩笑望著他。
——不是瑪尤,而是……
「……安?!」
終端中,女孩伸出了手,然後,她便真的從終端中走了出來,輕撫著真的臉,用額頭輕輕貼住他的額頭。
「如果你一個人做不到的話,那就加上我。」
她說道。
「——一個真•飛鳥不行的話,就再加上一個真•飛鳥吧。」
光芒。
黑白二色的光芒,從「奇跡命運」身上爆發,劇烈的精神波動將身遭的兩機猛地沖開。然後,揮手間,「昔拉」和黑色的「奇跡命運」便化為了粉碎。
「謝謝你,安。」
真望著遠處那巨大的「暴食」,舉起了手中的刀。
「我們上吧。」
精神指令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