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輪明月高掛在星空中,周圍的一顆顆星星悄悄地眨著眼楮,寂靜祥和。
湖面上水波蕩漾,月光傾瀉而下,隱隱約約能看見湖邊站立著的男子的倒影。
此時的他負手而立,滿頭的青絲高高束起在腦後,上面配以銀色發冠,中間瓖嵌著一顆類似鬼魅形狀的寶石,看起來狂妄冷悚。
一抹碎發飄逸在額前,顯得瀟灑俊逸,只是那一雙深邃冰冷的黑瞳似乎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高大的身影在黑夜中顯得那樣落寞。
若不是為了明日的新宮主接任大典,他也不會在這里耽擱這麼久。
而此刻的他目光透過黑夜似乎想通了些什麼,這麼多年來,他深處皇室,一直隱忍,卻沒有得到半分親情,甚至被猜忌,明明知道他們容不下自己,卻一直為了那可笑的親情步步忍讓,而最終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
此次他辭世的消息一出,恐怕不知會順了多少人的意。
多少個日日夜夜,于他而言,都相當于無盡的黑暗。
而那個女子的出現,讓他的人生第一次感到了原來他活在這個世上也是有意義的。
如果可以,他寧願舍棄現在的一切,不做那個戰神凌王,也不做這個靈雨宮宮主。
他只想和他心愛的女子簡簡單單,平平凡凡的相守一世,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許多人都不會讓他如願。
既然無法逃避,那麼他只能用他所有的能力,來為她打下一片天,來換取她所要的寧靜。
只有將天下都收囊在自己手中,才能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人的威脅,這也是他答應繼任靈雨宮宮主最大的一個原因。
一個黑影輕輕地落在他的身後,只靜靜地站著,不敢去打擾他現在的平靜。
慕容凌澈漆黑如星的眸子仍舊散發著冰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驀地,悠悠的吐出一句,語氣盡是冷漠,「可是王府有什麼消息傳來?」
凌二兩天前才經歷了心驚膽戰的一幕,若不是有重要的消息,此刻他是定不敢出現在王爺面前的。
自從王妃失蹤後,王爺變得比以前還冷漠,稍不順他的意,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這次卻是一個好消息。
「主子,凌一來信,說離無殤名義上前去王府拜訪,實則在打探您是否還在人世的消息,王府的人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便沒有告知實情,後來離無殤拿出了一封信,經喜鵲仔細辨認,確認那確實是王妃的筆跡……」
慕容凌澈听到這里,猛地轉身,原本黯淡的眸子頓時出現了光亮,激動的再次問道,「也就是說,有王妃的消息了?」
「不錯,若無意外的話,王妃此時應該在洛熙國督查御史府。」
凌二暗自慶幸,還好是有了王妃的消息了,否則的話,苦的一直是他們,不定什麼時候激怒了王爺,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本王即刻動身前去洛熙國。」
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神采,而做事向來雷厲風行的他,袖子一揮,便真的打算離去。
凌二見勢不好,立即阻止,「王爺,您等明日大典舉行後再去也不遲啊,王妃暫時是不會離開那里的。」
慕容凌澈聞言一頓,腳下的動作也停下,凌二說得對,這個靈雨宮宮主的身份對自己很重要,他不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等明日再動身也不遲。
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來為毓兒打下一片獨屬于她的藍天。
「吩咐凌一,讓他多派幾個暗衛過去保護王妃。」
經過兩天的長途跋涉,終于到達了紫翎皇城。
沐知毓在听了那位神秘老人的話後,豁朗了許多,也猜出了澈之所以散布出這個消息的意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易容成了一個翩翩小少年。
雖然快十六歲了,但是個頭還不是很高,也只到慕容凌澈的胸前,跟玄若痕比起來,也不過到他的肩頭而已,但是比起玄若玦,肯定還是高出許多的。
即使此刻一身男子打扮,卻絲毫不影響身上的那種特殊的氣質,走在街上,也引來許多女子慕名的目光。
第一次出遠門的玄若玦,自然是對任何事情都充滿了驚奇新鮮感,臉上的笑容從未褪去。
一襲粉衣羅衫裙,精細秀美的貼合在她完美的曲線上,臉上那種純真的笑容讓人打心里喜歡。
「大哥,毓姐姐,我原以為帝都就已經很繁華了,今日才發現,什麼叫做天外有天。」泛著精光的眼楮不時地打量著周圍,滿心歡喜道。
沐知毓淡淡的笑了笑,任由她在旁邊蹦蹦跳跳的,畢竟在這個時代,能有如此心性的女孩真是實屬不易了。
「玦兒,現在叫毓姐姐不合適。」
玄若痕無奈的提醒道,沐知毓現在的身份是男子,她一口一個姐姐的喊道,很容易引來別人的注意。
玄若玦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沖著他們吐了吐舌頭,「我知道了。」
在和沐知毓會合的時候,玄若痕便感覺到了她不像之前那樣失落,也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不過她不說,他也不問,相信她自有她的考量。
站在凌王府門口,突然感覺久違的欣喜,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嘴角緩緩地上揚,那一天,她身著大紅嫁衣,騎著馬在人群的注視下就那樣來到了他的面前,被人們認作是離經叛道的行為,他卻沒有任何的不快,反而為了她一反常態。
新婚那晚,他的故意試探,卻在不經意間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公然頂撞太後,只為了不讓她受委屈,後來的種種,這個男人都在用他的行動來包容保護著她,如今,回家的感覺真好。
玄若玦看了看她臉上不自覺流露出的笑意,再看看大門上方那醒目的凌王府三個大字,湊到她的耳旁小聲問道,「毓姐姐,你真的是凌王妃嗎?」。
沐知毓微愣,轉身看著他們,想必她的身份,他們早就猜出來了吧,「玄大哥,玦兒,並非我有意隱瞞,只是……」
「我們都明白,還是先回府看看吧。」玄若痕不動聲色的便消除了她的尷尬。
沐知毓點點頭,起身走到了門口,抬起手臂,敲響了王府的大門。
不一會,便有侍衛前來開門,看著陌生的三人,疑惑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沐知毓淡淡開口,「我們是管家的遠方親戚,勞煩小哥給通報一聲。」
那個侍衛再次打量了一下他們,點了點頭,讓他們稍等後便又關上了門。
沐知毓的嘴角浮著笑意,對于這個侍衛的表現很是滿意,畢竟現在這個時刻,對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輕心,想必為了讓慕容驚瀾沒有那麼容易的對王府不利,凌一他們做了不少的努力吧。
過了大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大門被再次打開,只不過出來的除了管家,還有江毅,微微一笑,看來他們還是不太相信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啊。
管家打量著眼前的三人,尤其看到最前面那個個子不太高的少年,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感覺,雖然只是淡淡的笑著,卻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壓迫感,若不是這個人是男子,他真的認為是王妃回來了呢。
探究的目光打量了片刻,眸子微眯,語氣也極不客氣的說道,「老夫從未有什麼遠方親戚,你們要認親去別的地,王府重地,豈容你們在此撒野。」
「你這個老頭說話怎麼這麼不中听,睜大你的眼楮看清楚了,誰胡亂認親了。」玄若玦听到他的話後,頓時感覺心中冒起了一團火,他竟敢這樣對他們說話。
「玦兒,不得無禮。」玄若痕看著妹妹呵斥道,這里可是凌王府,不是在自己家里,這個大小姐脾氣,該收的時候還得收收啊。
沐知毓對于管家的話倒是不以為意,只是目光瞥到了管家身旁的江毅,他從出來就不發一言,只是靜靜地打量著自己,難道他是認出了自己嗎?
這讓她很是好奇,對于江毅,她一直是非常看好的,只是不知他到底能不能認出自己呢?
江毅感覺到眼前的這個小少年眸子里的那種淡然像極了沐知毓,而且從他的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絲好奇,于是開口道,「不知這位公子覺得七香閣二樓的那副王羲之的書法如何?」
沐知毓莞爾一笑,道,「我手中還有一幅顏真卿的《自書告身》,不知公子可有興趣?」
只見江毅的臉上頓時涌現出了各種復雜的表情,驚喜,激動,欣喜,最後成了狂喜。
七香閣的那些聞名千里的書法,雖然他從未見識過,也不知道那些書法家到底為何人,但是他知道,那些都是小姐臨摹的。
而且小姐說過,等過一段時間,便把顏真卿的《自書告身》掛在里面,這件事情只有他和凌一知道,他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是小姐。
看著江毅那變幻莫測的表情,還有他們听不懂的奇怪的對話,其他三人都以愕然的目光審視著他們兩人。
而江毅則對著管家說道,「管家,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這位公子明明是你的遠方外甥,你前幾日才跟我說過的。」說著沖著他眨了眨眼楮。
于是不顧管家那詫異的目光,凌王府的大門再次被關閉,只是門口的人都進去了里面。
江毅恭敬地將他們迎進來,低聲告訴管家將凌一他們不動聲色的叫到密室中,而沐知毓瞬間便明白了,恐怕這府中安插了不少奸細吧。
「三位請隨我到客房休息,既然是管家的親戚,那自然是王府的貴客。」
沐知毓沖著玄氏兄妹微微一笑,便隨著江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