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知毓微微斂了眸，臉上的緋紅之色也漸漸褪去，那沉重的神色讓慕容凌澈的心中頓時一緊，憑空的生出了幾絲忐忑來。
沐知毓抬眸迎上他的目光，那雙黑眸沒有了方才的褶褶生輝，倒是多出了幾分不安，暗暗嘆了一聲，便緩緩開口。
「這幾個月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縱使曾經淡然冷靜如我，也險些陷入了無盡的絕望之中。常道世事無常，那些已經發生了的，也不可再挽回，然而我卻不能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們為我而死，為我而傷，每每想起來，我的心就像是長了一根刺，任如何拔也是根深蒂固……」
慕容凌澈的眸中閃過疼惜，什麼也沒說，就將她緊緊摟在了懷中。
她所說的，他都懂，更能理解，在她先前的那個世界里，本就講究人人生而平等，沒有誰有義務為誰犧牲。
她的善∼良讓他欣慰，更讓他心疼。然而生活還是要過，一切都要看向前方，她也不能總是將這些傷心不快的往事掛在心上。
然而，還未待他開口說些什麼，沐知毓沉沉又道︰「其實有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為何一直努力的不去負任何人，卻始終不能做到問心無愧。」
沐知毓的目光有些深沉，更有著些許的悲涼。
「若非因為我，洛浩哲他本可以永遠的離開那個從小就讓他深惡痛絕的皇宮，也不至于被炸的粉身碎骨。若非因為我，水墨軒也不用整日壓抑著自己的內心，至今不願生娶。」
沐知毓的眸光里充滿了悲傷，淚水也無聲的滑落了下來，哽咽著說道︰「他們都為我付出了許多，我無法做到不去想他們，想起洛熙一別時洛浩哲那有些滄桑的面孔，還有臨走時水墨軒那黯淡卻又強顏歡笑的容顏……」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的心中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只是單純的愛著你，如今卻給其他的男人留了些許小小的空間……」
沐知毓哭得不能自已，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縱使如此，慕容凌澈也听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她愛他，如今卻不能保證將整顆心都留給他，還留了小小的角落給別的男人，她是因此而覺得有愧于他嗎？
慕容凌澈嘆了口氣，溫柔地替她擦拭著流淚，將她的頭靠在自己寬大的胸膛間。
雖然他的心中也很不好受，然而他卻不氣听到她的這些話。水墨軒和洛浩哲為她付出的，並不比他的少，她的心並非石頭，又怎麼可能會無動于衷？
連他自己都曾經害怕過，恐懼過。他怕她會愛上水墨軒，淪陷到他給的溫柔里。
然而她對自己的情義始終如一，他還有何不滿的呢？他們，不過是在她的生命中匆匆而過，卻始終不可能再停留的人，于她的心中留下些許的痕跡，記錄著他們曾經真心為她付出的一切，又有何不可呢？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尚且是如此善良的她。
于他們而言，她不過是心存愧疚，而她對他，卻是真正切切刻骨銘心的真愛，他還有何好計較的呢？
沐知毓在他的懷中，哭泣聲漸漸變得小去，然而從他許久的沉默中，讓她的心中更加的不安起來。
他一定會生氣的吧？有哪個男人會允許自己的女人心中想著別的男人，哪怕只是因為愧疚。想著想著，她突然就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了。
她曾想過將這些話埋在心底，永不再提起，可是她又不忍心瞞他，即便是現在，她也未曾後悔，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就是彼此信任、坦誠相待嗎？
「毓兒，你不必覺得有愧于我。我都明白。正是因為有情有義又善良的你，才有了我慕容凌澈傾心相戀的沐知毓。」
慕容凌澈的話在她的耳邊低低響起，那溫和的聲音听不出絲毫的不滿甚至是怒意，讓沐知毓驚訝的同時，又不免得有一絲的溫暖甜蜜。
抬頭看向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真的不怪我嗎？」。
慕容凌澈捏了捏她的鼻子，嘴角浮現出一抹笑來︰「怪你？怪你重情重義，還是怪你將心里話傾囊相告？不要胡思亂想了，我的小傻瓜！」
沐知毓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來，倒顯得是她小心眼了。
枕在他的胳膊上，她的眼中閃過許多異樣的光芒，無論是前世的所有，還是今生遇到的一切，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都已是前塵過往，也許她該試著放下了。
總是揪著曾經那些悲傷的事情不放，又何嘗不是執念？
她在感嘆于別人的同時，又何曾想到自己，也是個不能輕易放下的人。然而，終究是要放下，過自己的生活。若是總是這樣的多愁善感，傷人傷己的同時，再好的日子也要被自己給過的不痛快了。
更何況，曾經的她從不會這樣。
以前那個冷靜果敢，淡然自信的沐知毓，似乎被千楓浩夜給磨平了鋒利尖銳的爪子，變得有些惆悵甚至是畏畏縮縮了。
她又怎能一直這樣下去？
作為和慕容凌澈比肩而立的女子，又豈能被千楓浩夜給折斷了翅膀？
該是她插回羽翼，重新翱翔于藍天之時了！
兩個人互相解了各自心中的不安，消除了疑慮，決定以後再不提此事，安心的過他們的生活。
又躺了一會，感覺肚子餓了，才起了床。沐浴更衣，裝扮整齊後，已是晌午過後。
平時的這個時候，沐知毓午睡小憩也快醒來了。
坐在鳳棲宮外殿的膳堂里，看著宮人們里里外外的端來膳食，並且沒有一人臉上露出任何的神色來，紫蘇跟青黛正在服侍他們用膳，盡管是這樣，沐知毓也感覺臉上有如火燒，很是不自在起來。
這個時候才起來用膳，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在干什麼，盡管宮人們不言，怕是心中也都忍俊不禁了吧。
偏偏那個厚臉皮、毫無正經的家伙，此刻正正襟危坐，風度優雅的吃著膳食，看起來春風滿面，絲毫沒有她此刻的羞窘之色，反而襯得她臉上那隱隱若現的赧然之色，顯得她有些小家子氣了。
她何時在他面前變得這麼沒有抵抗力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