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芝穎默默地轉過頭,不敢看向身旁變臉的男人,目光瞥向一間位于轉角的店鋪門口,那兒似有人起了爭執。
她眯眼細瞧,那名衣衫襤褸的男人不正是在一品樓用膳時所看見的男人嗎?
不禁好奇地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這位小扮,我只有這些銀子,我娘正病著,求求你們大發慈悲,救救我娘。」被趕出來的男人雙手合十,苦苦哀求著面前雙手插腰、一臉嫌惡的伙計。
「去去去!我們這里是藥鋪,開店做生意的,沒錢還來抓什麼藥!」伙計毫不客氣地推人,男人險些被推倒在地,身後一股力量及時扶住他。
「你沒事吧?」姚芝穎快一步地扶住他,讓他免于摔倒的丑態。
「多謝姑娘。」男人站穩腳步,回身拱手道謝,當瞧見姚芝穎身後的兩個男人,驚喜地認出人來。「這位好心的大爺,又遇見你了,多謝你給我銀子,讓我有銀子買吃的給我娘。」「你要謝的不是我,是我家夫人,是她好心要幫你的。」高峰看向他身旁的姚芝穎;在他心中,早認定她是未來王妃了。
男人看向身旁的女人,拱手真心道謝︰「多謝夫人相助。」「這位公子,你是從外地來的嗎?」姚芝穎瞧他雖一身襤褸,看似疲累,但看他面相和談吐又不致太粗俗,遂好奇地問。
「在下王宏,本帶著娘親打算前去梧桐城,沒想到在途中遭搶,娘親又染病,才會落得如此窘境。」王宏想到一路上的遭遇,不禁感慨地說。
「你說你娘病了,現在人在何處?」姚芝穎轉頭問著身後的喬譽︰「譽哥,我們幫幫他好嗎?既然幫了人,總不能只幫一半吧?」喬譽輕頷首,黑眸瞧向面前一臉欣喜、不敢置信的王宏。
「你們現在落腳何處?」「王宏感謝兩位的大恩大德。」王宏拱手彎身朝兩人道謝。「我們母子目前棲身在城外三里的一間破廟里。」「高峰,叫上大夫。」既然身旁的人兒那麼愛管閑事,那他今日就大發善心,送佛送上天吧。
「多謝恩公!」王宏不敢置信自己的好運;這一路上他嘗盡了人情冷暖,沒想到在這天龍城會遇上如此善心之人,不禁感激得直道謝。
高峰叫上大夫後,迅速回府駕了輛馬車,帶著一行人至城外。王宏直到此時才知自己遇到的貴人竟是勤王,心下除了震驚,更是感恩。
一行人到了城外破廟,大夫在替王大娘把脈後,確定是染上風寒;好在行前已知破廟里不可能有藥爐,已將器具帶全,大夫在看診後,就到破廟外煎藥。
「阿宏,你帶來的這些人是誰?」王大娘咳了幾聲,好奇兒子打哪帶來這些人,看這三人的穿著打扮皆非尋常人家,又有錢請大夫來替她診治。
「娘,這兩位是勤王與勤王妃,是他們好心幫我們的。」王宏扶起娘親,向娘親介紹自己遇上貴人相助。
王大娘一听,趕緊拉著兒子跪下磕頭。「多謝勤王和王妃相助我們母子。」「王大娘,快請起。其實我還不是勤王妃,叫我姚姑娘就好。」姚芝穎連忙上前扶起她。
「夫人,您不是……」王宏納悶地看著她和喬譽,他明明听另一恩人說她是夫人。
「她是本王即將過門的妻子。」喬譽淡聲解釋。
「姑娘,你姓姚?」王大娘突然捉住她的手,細看她的面相。
「是啊。」姚芝穎扶著她坐到鋪好的竹草上。
「咳咳。」王大娘又咳了幾聲,目光仍不離她臉上。「姚姑娘可是天龍城人士?」「不是。我世居梧桐城。王大娘,為何有此一問?」姚芝穎好奇地看著突然面露激動的王大娘。
「莫非姚姑娘是出生在梧桐城,有行善世家之稱的姚家米行?」姚大娘雙手握住她一雙手,神情激動地再問。
這回換姚芝穎水眸大睜,來回審視著目光激動復雜看著她的王家母子。
「正是。」王大娘再咳了幾聲,得到確定答案後,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的反應嚇壞了姚芝穎,連忙拿出懷里的絹帕替她拭淚。
「王大娘,你這是怎麼了?」目光看向一旁低垂著頭、臉色黯然的王宏。
「對不住,姚姑娘。」王大娘突如其來的一聲道歉,更令姚芝穎一頭霧水,身後的喬譽劍眉緊皺,上前一步。
「大娘何出此言?」這句疑問是喬譽替姚芝穎問的,因這對母子的反應委實怪異。
「這聲對不住,是替我先祖說的……咳咳……」王大娘說沒幾句又難受地咳了起來。
「王大娘,你可以說清楚一點嗎?我都被你給弄糊涂了。」姚芝穎心底莫名浮起一股詭異,王大娘的話似透出某種不尋常。
「接下來由我來替我娘說吧。姚姑娘,其實我們母子此行趕往梧桐城,為的就是要找你。敢問姚姑娘十九生辰是否將至?」王宏目光直視面前的姚芝穎,沒想到助他們母子之人,竟就是他們急欲尋找之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聞言,姚芝穎臉色微變,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喬譽身旁。
「你們到底是誰?」「王家先祖曾對姚家下了血咒,害姚家世代之女皆活不過十九,今日我們母子正是為了破咒而來。」姚芝穎渾身一震,小手不自覺握住喬譽的大掌,喬譽反掌緊握住她的,神情嚴肅地代她開口。
「把話說清楚。要如何破咒?你們又為何要幫這個忙呢?」「王家先祖在對姚家下了血咒後,因為血咒的力量太過陰毒,被下咒的對象又非一般人,而是積善世家,因而終遭反噬到己身,可謂害人害己。王家一脈,個個不是病弱,就是難以成材。正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自己種下的因,合該由王家人親自解除,從此互不相欠。」
王家世代以來,男丁蚌個不是病虛體弱就是難以成大事,經族老們推斷,必是與血咒有關。
族老們夜觀天象,知道老天無法再漠視積善世家遭此惡運。這一代姚家女命中注定有段奇緣,也是破除血咒的轉機,因此才派他們母子走上這一趟。
「那要如何破咒呢?」姚芝穎心中的激蕩難以形容,困擾姚家世代的血咒真能在她身上破除?她真的可以和喬譽在一起?小手不自覺地緊握住他的大掌。
王大娘從懷里拿出一塊沾有血跡的八卦玉佩,王宏伸手接過,上前躬身遞給姚芝穎。
「姚姑娘,這塊玉佩上的血跡聚集了我們族老所下的力量,可破除百年血咒。但族老要我帶話給你,你今年仍有個大劫是避不過的,並不會因血咒破除而消除;可你命中注定有段奇緣,雖不知這奇緣會如何助你,但只要你秉持善念,絕對可以改變命運重獲新生。至于這個血咒,既是王家先祖所下,王家已向老天懺悔,自行破解了這段惡緣,從此王、姚兩家互不相欠。」王宏最後一句話說得堅定鏗鏘。這互相傷害的血咒就到此為止!
此刻,姚芝穎看著手中的八卦玉佩,心中頓時百感交集,一時情緒激動,難以成言,水眸泛淚地投人喬譽懷里,緊緊抱住他。
「你方才所說的大劫,可有法子破解?」喬譽臉色凝重地問。
「我們並不知曉破解之法,族老們只說姚姑娘命中注定的奇緣可助她重獲新生。」王宏也不明了族老話中之意,只是負責轉述。
「看來老天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才會讓我們不用白跑梧桐城一趟,就僕這里遇上我們要找的人。今日我們母子承了你們的情,只能說終是我們王家欠了你們姚家。」王大娘感慨地說。
「王大娘,你身子病著,要不我們安排你們住客棧,也好過住在這破廟里。」姚芝穎待心情平復後拭去臉上淚水,開口道。
「不,我們不能再欠姚姑娘恩情了。待老身病好,即刻返回家鄉告知族老們已完成使命,姚姑娘請回吧。」王大娘咳了幾聲,婉拒她的好意。
此時,大夫煎好藥端了上來,喬譽于是扶著姚芝穎朝兩人告辭。在兩人走出破廟後,高峰受命返回,遞給母子倆一袋銀子,隨即離開。
王大娘看著手中的一袋銀子,咳了幾聲,嘆了口氣,對著身旁的兒子說︰「族老說得沒錯,此行不僅可解除兩家幾百年來的宿怨,但到最後仍是我們王家欠了姚家。」圓月如鏡,星子在潑墨般的穹蒼中隱隱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