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樁案子牽涉到軍糧盜賣以及私吞軍餉等丑事,從後宮的妃子到運糧官,牽連了數十人之多,玄子鐵費心的追查多年,才在韓若曉、寧澤文等人的幫助下還原真相,找出真凶。
但他知道皇上不會擴大調查此事,追查之下恐怕會動搖柄本,必定會草草結束,無法還以當事人應有的公道。
因此他決定自己報仇。
兵部尚書楊大人死于墜馬,頭部落地受到重傷,拖了三日藥石罔效,吐了一口鮮血後溘然而逝。
南陽守備陳大人沉迷酒色,一日被人發現陳尸在名妓雪飄花床上,查無傷口,全身赤luo,仵作判定死于馬上風。
周同知、李都尉也同樣死得無聲無息,沒人曉得他們的死有何關聯性,只覺得太過湊巧了。
「將軍,這里還有一個。」逮到落網之魚的秦虎興奮的大喊,這個黑衣人正沿著牆角慢慢爬行。
被丟到眾人面前的黑衣人畏畏縮縮的,頭也不敢抬。
「二叔父,你不敢見我嗎?」
「二叔父?」秦虎驚呼,他沖過來一看。「將軍,你是不是搞錯了,怎麼會是你二叔父,哪有親叔叔殺佷子的道理,將軍府還要靠你……」他越說越小聲,一雙牛目也越睜越大,由原先的不信到難以置信,最後到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自家人內斗?
「秦虎,帶弟兄們回營里。」
「是的,將軍。」
火把一滅,晃動的人影便不見了,訓練有素的京畿大營精銳返回營區,今日並未外出。
玄子鐵讓管事召集所有人到祠堂,祠堂供桌上一整排是歷代祖先的牌位,森然而肅穆。
「今日我讓你們來只為一件事,從此時起,玄二庚這一房不再是玄家子孫,他們將由族譜中除名。」
這話一出,一陣嘩然。
「什麼?!」
「為什麼是我們二房,你說清楚。」
「對呀!我們二房做了什麼,你別以為會打仗就能做家主,我們之中隨便挑一個都比你強……」
「五堂弟,你收回成命吧,一家人沒必要做得這麼絕。」
「過河拆橋,白眼狼,也不想想他不在的時候是誰為他撐起這個家,一回來就攆雞趕狗……」
以上是來自二房人的不甘與不滿,以及受二房重用,自詡是府中老人發出的聲音,他們為二房抱不平,因為一旦二房倒了,他們也別想有好果子吃,當然要極力阻止。
但是在這些憤怒的聲音中,當事人玄二庚和常氏是一言不發,他們神情頹然,面如死灰,雙目黯然恍若兩灘死水。
「你們自個兒問問看他做了什麼,是否有臉說得出口。」玄子鐵高坐上位,目光冷沉如冰。
「還能做什麼,不過礙你的眼嘛!你想我們都搬出去,你好獨佔先人的基業。」只會吃喝玩樂的玄子鋒陰陽怪氣的說著,他還沒意識到是發生更嚴重的事,只當作兄弟爭產。
子字輩的都有點茫然,明明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吵醒,一群人被逼著聚集起來,全然無知的他們困惑到不行,而唯一能解釋的人冷著一張臉,沒人敢靠近,更遑論問明原因。
「他把玄家軍的軍防布兵圖描繪了一份交給他人,導致你大伯父戰亡。」也許是無心,但人確是因他而死。
「嗄?!」玄子鋒驚訝的嘴大張,以為听錯了。
他爹害死……大伯父?
這是弒親啊,五堂弟的指控太嚴重了。
只是,爹為什麼不反駁呢?難道真有其事。
突然間,他害怕了。
「我……鐵哥兒,我不是有意的,對方只說借去一閱,想從中學習玄家軍陣法,我不疑有他就給了……」他那時真的沒有害大哥的意思,大哥是他最敬佩的大英雄。
「二哥,你怎麼這麼糊涂。」抱著病體而來的玄三辛一臉痛心,邊走邊咳,咳嗽中有濃濃的痰音。
「我……唉!一時糊涂、一時糊涂……」他當時怎麼會鬼迷心竅了呢?做出難以彌補的錯事。
「兩萬兩白銀往你面前一放就不迷糊了,你收得挺快的。」為了銀子就把親兄弟出賣。
玄二庚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莫非他真被神鬼附身了,無所不知?
「二哥,你真的收了銀子?」玄三辛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他眼神閃燥的支吾著,「我那時候缺錢嘛!苞大哥借他反而臭罵我一頓,我一時氣憤就……就想給他好看。」
「他要給小鳳仙贖身。」常氏忍不住怨恨道,丈夫在外包養一名外室多年,外室還為他生下兩個女兒,要不是玄府家訓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人早抬回府里當姨娘。
「閉嘴,婆娘。」揭他的短她的臉面就有光嗎?
「哼!大伯一死,你以為偌大的家產便會落在你頭上,大伯沒了便是你出頭,沒想到是大伯的長子拿走了,你又氣又恨,決定把這些佷子們一並除去。」永除後患。
「你……你在胡說什麼,若非你一直在耳邊叨念著將軍府也有我們的一份,我怎會起了邪念,都是你這婆娘害我走上歪路的。」找人頂罪比較容易,他把所有的錯怪罪到妻子頭上。
「但我沒讓你害人,害死一個又一個,我早跟你說過會有報應的。」午夜夢回時,她還是會怕幽魂來索命。
「你……」
「夠了,二哥、二嫂,你們不要互相推諉責任,鐵哥兒只是將你們逐出族里,並未要你們的命,你們該知足了。」玄三辛眼眶濕潤,不知是為誰而傷心。
「離開族里跟要我們命有什麼兩樣,我們文不成武不就的,你要我們靠什麼生活,難道要我們一家子活活餓死嗎?」
他一出生就是錦衣玉食,何時吃過苦?
「大家都渴了吧!我泡了壺茶大家嘗嘗,是我新弄出的迷迭香花茶,具有凝神聚氣,使人放松的作用,我用我屋里的茶具泡的,水取自去年梅花上的雪水,入喉甘甜。」
正氣氛緊繃之際,宮清曉讓人端來泡好的茶水,淡淡的花茶香氣彌漫一室,使人精神一振。
「屋……屋里的茶具……」某人細白的手抖了一下。
「喝呀!別客氣,劍拔弩張的干什麼,就算以後不住在同一座宅子里,一筆能寫出兩個玄字嗎?過去被昧下的銀子就不追究,你們有困難我們也會幫襯一二。」稚子何辜,不過分的話還是會伸出援手。
這還像句人話,都是玄府子孫嘛!哪能趕盡殺絕,二房的人稍微心安,有這句話墊底,他們走得也比較甘心。
「三叔父,你為什麼不喝呢?這茶對心肺好,能讓你的身子好些,早晚喝一杯你胸悶的毛病會舒緩不少。」她費了一番工夫才找到迷迭香呢。
表情一僵的玄三辛臉色蒼白的輕咳,「我正在服藥中,不好飲茶……」
「無礙的,這茶不會與藥性相沖,相當溫和,我親自孝敬三叔你,你可不能不給佷媳面子。」宮清曉執意將雲青瓷杯送到他嘴邊,只要他張口便能順喉而下。
他把頭避開,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冷意。「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這茶聞起來很香。」
「那就趁熱喝,涼了容易澀口。」她笑著等他喝。
看大家都喝了,他也做做樣子的以唇一沾,表示喝過了。
但是他的妻子並不曉得他是假喝,一見他把杯子觸口,立即臉色大變的舉手一揮,茶杯瞬間掉落地面。
「這是在干什麼?」
要被趕走的人都沒摔杯子了,她摔什麼摔,難道還有人會害他們三房不成。玄二庚嘀咕著。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很周詳的計劃。
好在她一向不相信人性,人人都是嫌疑犯,在利益面前,很少人把持得住,一念之差便是天與地。
「誰是螳螂誰是蟬呀?光那藥罐子身子,有誰會算計他?」玄二庚從沒把三房放在眼里,他認為三弟只能用藥養著,不會有什麼出息,活一天是賺一天,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
「那要問問三嬸母嘍,為什麼她要那麼神色緊張的把茶打翻。」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季氏神情很惶恐,頻頻搖頭。「我什麼也不知道,你們不要問我、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她一直不斷重復「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就把茶喝了。」閃什麼閃,總要面對的。
一見宮清曉伸直手臂把茶杯往前一遞,季氏驚恐的大叫,她動作極快的躲在丈夫身後。
「不喝。」
雲青瓷杯的色澤真鮮艷,泛著些許藍光。
「因為它有毒是吧。」宮清曉說出了真相。
「你……你……」為什麼她會曉得?明明做得那麼隱密的事,完全找不出破綻。
玄三辛拍拍妻子的手,要她稍安勿躁,略顯削的面頰上有著最溫和的笑容,好像他的溫柔只給了妻子。
「有毒的茶你還讓我們喝,你是有多恨我們呀!快,找大夫,我還不想死……」什麼時候會毒發?
喝了花茶的人個個坐立難安,身子並未出現異狀卻自己嚇自己,感覺肚子痛,胸悶,作嘔想吐,人人臉色都很難看。
「不論拙荊做了什麼,身為她的夫婿我願一肩負責任。」玄三辛立刻把妻子推到風尖浪頭,讓人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如果是你讓她做的呢?」腳都濕了還想月兌身。
他面色僵硬。「拙荊所做之事我一無所知,何況做這事對我無益,何須為他人作嫁。」
「很簡單,一石二鳥。」他很聰明,但急躁了點。
「一石二鳥?」他的笑看起來很扭曲。
「一次解決兩個障礙,先讓將軍怒極的把二房趕出去,而後我們夫妻中毒身亡,接著這將軍府也只剩下你們三房了,你拖著病弱的身軀接下重擔,何嘗不是美談一件,外面的人對你只有贊語,絕無痛斥。」他名利皆得。
「老三,你比我還狠!」他還沒想過要對付這個藥罐子。
話都點這麼明了,玄二庚再不懂曲折就白活了,這是一場戲,一場讓人無法隱藏的戲,
所有人都現形了。
「二哥,你覺得我狠嗎?要不是我表現得太無害,你第一個要除掉的人便是我。」
二哥不是善荏,連大哥都下得了手,應付他根本是小菜一碟,隨時就能捏死他。
他為求自保有什麼不對,誰能不自私,想要得到想要的事物就不能有憐憫心。
「這是你的借口,我干麼踩下你好讓自己上位,長幼有序,我在你上面,真有好處也是我先得,哪有你的機會。」他真的沒將三弟考慮在內,他完全不是對手。
「是呀!人人都比我大,人人都有機會往上爬,唯獨我,是個被人遺棄的人,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許做的,羨慕又嫉妒的看著你們又跑又跳,我只有喝不完的苦藥。」大哥、二哥都不跟他玩,說他身子太弱了,怕他玩到一半發病。
「相公……」季氏對丈夫是有感情的,她愛著這個藥不離身的男人,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我沒事,有事的是他們。」他虛弱的病容一轉,竟露出一抹陰狠的冷笑。「那毒是抹在杯沿沒錯,你肯定清洗過了,可是只要沾染上一點點,即使洗過還是有毒,足以讓人在三日慢慢衰亡。」
「你好毒——」玄二庚破口大罵。
宮清曉先是驚慌,繼而朝他淘氣的一眨眼。「我家老夫人說我財大氣粗,所以同樣的茶具我買了兩套,有毒的那一套已經銷毀了,這一套是由我的丫頭剛從庫房取出。」
玄三辛一急,氣血一涌,血絲由嘴角滑落。「你……你們不會一直有好運氣……」
「至少我們不存害人心。三叔父,你捫心自問,我們大房可有對你一絲不好,你要用藥,我爹、我大哥、二哥費心為你尋來,即使是我娘也擔心得整夜難眠,想要根治你打小的痼疾。」
他們一家對他可說是盡心盡力了,沒有一處對不起他,大家都抱持著希望為他努力。
玄子鐵不想恨三叔父,覺得他是個可憐人,擁有太少,失去太多,他一直不接受自己有病。
「不要跟我提起你娘!是我先認識她的,是我對她一見傾心,可是我托你爹去說親,她卻成了我大嫂……」玄三辛突地大爆發,瘋了似的大吼,雙目赤紅的瞠大。
「我娘比你大五歲……」原來這是仇恨的根源。
「差五歲又如何?我一見她就喜歡上了,她一笑我的心就活起來,我要她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誰都不能跟我搶……」但是她卻嫁給大哥,夫妻情深的在他面前晃。
「那時我好想殺了她,殺了她就不屬于任何人,她還能是我的,在心底。」完完全全是他一人的。
听到這里的季氏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她並不曉得丈夫心里藏了一個女人,藏得這麼深,這麼久,藏得沒有她容身的地方。
他心中從未有她。
「所以你真的殺了她?」他一直認為母親的死並不單純。
「是的,我殺了她,在你爹過世後不久,她便起了厭世念頭,不論我如何用心陪在她身邊,她都看不到我,索性我成全她。」他用藥,她也用藥,只要調整了藥量,很快就香消玉殞了。
她死了那一天他沒有哭,坐在她最愛的海棠花旁喝了一夜的酒,人死了,恨也該消了吧!
可是在看到長相七分肖父的玄子鐵,他心頭的恨意又重新燃燒起來,還有一個余孽未除呢!佷子的存在提醒他的挫敗和羞辱,必須、必須消失,他要將這房人清除干淨。
「你只想到她,那我呢?」季氏失聲痛哭。
看到妻子,玄三辛眼底才有一絲愧意。「玉芝,我對不起你,我從未……」
她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出口,自欺欺人的相信他也愛她,只是沒那麼深,沒那麼濃。
「真傻。」寧願被騙一輩子。
「不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要。」有個能讓自己痴傻的人,此生已無憾。
兩人四目相望,看到是女人的深情和男人的冷漠。
「喂!這茶到底有沒有毒?大夫來了沒?我這肚子怪怪的,不會是要死了吧?」常氏按著小骯,心下不安。
輕輕扯著丈夫的手,要他放寬心的宮清曉听到常氏的蠢語,真想用磚頭把她敲暈。
「沒毒。」
「幸好、幸好,沒毒就好,我可以回去睡覺了吧?」一听到沒毒,肚子也不覺得怪了。
「你還睡得著?」
不只是宮清曉,所有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恍若無事的常氏。
「為什麼睡不著,人不是我殺的,我只是有點貪財而已,以鐵哥兒的為人總不會要我抵命吧!」性命無虞,手里又有錢,她還有什麼好煩惱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你忘了天亮之後你就要搬離將軍府,落腳處尚無著落,一屋子的人要住哪里?」
他們是被除族,不是到莊子上度假,玩個十天半個月就能回來,是永遠驅逐在外。
常氏面無憂色,反倒眉開眼笑。「我幾年前在城東買下一座四進的大宅子,用的是公中
的銀子,我一直想去住又怕人知道,既然你說了我以前貪的銀子全歸我所有,那我還怕什麼。」
意思是老娘有地方去,我大大方方的搬家。
四進宅子,在城東?「多少銀子?」
「二十萬兩。」常氏得意地伸出兩根手指頭。
宮清曉冷抽口氣,她有些後悔把話說得太快,那是將軍府的銀子哩!白白送給了想要他們命的人。
但是二房的人哪管她糾不糾結,一听有大宅子住,一個個大打哈欠的回屋,準備明日搬家。
連玄二庚都被老婆給拖走,陰氣森森的祠堂里只剩下神色尷然的三房,進退兩難。
「明天我們也離開。」這里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爹……」三房的孩子惶然了。
三個房頭中,三房的手頭較不寬裕,季氏的嫁妝也不多,若離開了將軍府,他們怕是難以維持生計。
可是他們非走不可,鬧到這分上,誰還有臉留下?
「這給你。」玄子鐵已不喊三叔父了,神色漠然的有如陌生人。
「這是……」玄三辛接過長條形方匣。
「是我爹給你的,他說對不起你,以前他留給我大哥,大哥死後又到二哥手上,最後是我,我一直不知道他為什麼說對不起你,今天我才曉得是為了我娘。」他娘人美又善良,是男人都會喜歡她。
因為愛上了,所以割舍不下。
因為割舍不下,只有抱歉了。
愛不管先來後到,只有在對的時候相遇,他們相愛了,容不下其他人,因此有人被辜負了。
玄子鐵無法說他能完全忘記父母兄長的仇,但他試著去諒解,畢竟在他年幼時,二叔父、三叔父是真的疼愛過他,那時的叔佷感情不是假,只是後來變了。
「里面是三進的宅子地契、三間鋪子、一座莊子和四百畝田地,以及他當時拿得出的三萬兩銀票,他不欠你了,扯平。」他爹也不希望兄弟反目成仇吧!爹最重視的是手足之情。
「大哥他……」他居然為他做這麼多。
「爹到死都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他一直以此勉勵他們三兄弟,可惜他自個兒的兄弟卻……不勝唏噓。
「大哥……」手持匣子,玄三辛淚流兩行。
很多事無法重來,逝者已逝,來者可追。
三房的人頹喪地離開。
「你就這樣放過他們呀?」這結局未免太溫馨了。
不太痛快。
「不然你想如何,用他們的血為死去的人拜祭?」他手中的殺孽已經夠多了,無須再添上親人的血。
「至少也要留下一手一腳什麼的,或在臉上刻字,紋只烏龜,讓他們終生懺悔。」
惡不得惡果,善不得善報,六道亂,人間無道。
「夫人,你太凶殘了。」玄子鐵忽地抱起妻子,一躍、兩躍地出了祠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腳一踢開門進了屋子。
「我凶殘?」她這人再溫和不過了,不打狗踢貓,不買鳥放生,看到蛇祖宗讓路而行,她簡直是完美女德典範。
「你需要生個孩子化解戾氣。」和他。
玄子鐵將人往大床一扔,隨即覆上。
「等一下,你真的不難過嗎?」宮清曉一手抵在他胸口,阻止他更進一步,把話講清楚了再說。
黑瞳深如墨,幽幽一閃,「那是我的爹娘,我的兄長,你說我能無動于衷嗎?」
他痛,痛到每一寸皮肉都像要撐開似,撕扯著、攪動著,一寸寸分離又重聚,覆上一層皮。
但痛又如何,能令死去的人復活嗎?
在無數次的殺戮中,他學會了控制,死是人不可避免的一件事,若是事事看重,心會變冷。
「那你吼幾聲發泄發泄,把心里的恨意和不甘吼出來。」宮清曉雙眼異常明亮,亮得像不安好心。
「那在你身上吼好了,用你的身體好好安慰我。」他不上當,一手探入錦紅衣裙,撫向渾圓小丘。
「嗄?!」她一怔,急忙地想把壓在身上的重量推開,但是她的小身板反被扣在他身下。
「子鐵,你听過野獸的啦哮嗎?听說京城有熊出沒。」
「我只喜歡你小嘴兒發出的嚶嚀聲。」軟糯的叫人想深深地埋入,體會那風雨中劃舟的樂趣。
這頭可惡的大黑熊,調戲她。「你別咬我,讓丫頭們看見又要取笑我了……啊!還咬……」
「小小,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他不能想象有一天像三叔父那樣失去心愛的女子,他想他會瘋的,瘋到不顧一切的毀了所有人。
因為害怕,玄子鐵緊抱懷中妻子,唯有在彼此的交融中,他才感受得到她是屬于她一人,他不要有任何遺憾,不錯失每一次回眸,相守一生,一生相守,發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