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郎中這幾天也不出去了,專門忙花家的事,一听去見先生,只覺得三孩子向學心切,哪知道是被嫌棄了呀。
拎著東西到了先生家里,先生姓曾,在村里是個小姓。人看著斯文,脾氣也隨和,可能是得了囑托,見他們人來,象征性問了三個孩子幾個問題,就點頭同意了。沒嫌花雷大,也沒嫌花冰小,更沒嫌花雲是個女孩子。
萬氏喜出望外,雖然又是幾十兩銀子撒出去,可她心里高興,連忙趕了三個布包出來,讓他們裝筆墨。花雷是青色,花冰是綠色,花雨那個便用的小碎花。
其實村里孩子都節儉,書本必須要買,練字卻可以用樹枝用清水用手指頭自己練,省紙筆。先生那里有賣,都是最便宜的那種,萬氏給了花雷銀子,讓他到了學堂給三人買齊。
花雷轉身就跟弟妹囑咐,自己三人用一套,書本也先用一套.+du。
實在是銀子不經花,眼瞅著三百八十兩去了一半多,花雷心里急。
倆小的懂事,都點頭答應還幫著想轍兒再節省。
花雲看得欣慰,不怕窮,就怕人心不齊。她當初也是一路跌跌撞撞吃了多少虧,才遇到相投的伙伴一路扶攜著強大起來。
花長念那邊也談好了,他要的簡單,不用找很多人來,跟陳大河大致一說,陳大河便點了頭,人工他來找,材料也是他去尋,大致的工錢和材料錢跟花長念說了遍,花長念便點了頭。他經常打短工的,知道行情,陳大河並沒多要。
至于人手吃飯,都回自己家吃,人少,不用找別村的人,自然離著家近了,只是工錢再多幾個。這樣倒是更省心。
「行,長念,知道你們趕的急,放心,不出一個月保準好。」
陳大河要走,花雲站了出來。
「壘院牆。」
陳大河一拍腦袋「咋忘了這個?」又一臉為難︰「你家院也太大了,這得壘到啥時候呀?」
難道要把小山頭也包起來?
那當然不可能。
花雲指著董家的院子︰「先弄個這麼大的,後頭那一段,要兩丈高。」
兩丈?
陳大河吃驚去看花長念,村里人家基本房子的山牆才兩丈來高,院牆一般都是一丈半,個頭高的人墊墊腳都能看到里頭。兩丈?這是…防著花家呢?要不怎麼單單要那一段高?
花長念有些糾結,隔開吧有必要,可做的這麼明顯…
「院牆不一般高,不好看吧?」
花雲淡淡道︰「那就全都兩丈高。」
花長念立即沒了話。
陳大河看明白了,這才是做主的。
「行,石頭不值錢,山里有的是,多高都成。」
花雲點點頭︰「壘厚點兒。」
陳大河心道,跟防狼沒差了。
「行。大佷女還有啥要說的?」
花雲便道︰「越早蓋好,紅包越厚,但得保證結實。」
陳大河樂了︰「伯伯不會蓋不結實的房子。」
花長念不好意思道︰「小孩子家不會說話,大河哥你別介意。」
陳大河有什麼介意的︰「那我就照大佷女的話說紅包的事兒?」
花長念立即點頭。
陳大河不由笑了起來,人家不會說話咋樣,人家說的才算。
花長念有些不好意思,畫蛇添腳似的說道︰「就雲兒知道我這當爹的心思。」
陳大河忍俊不禁,趕忙告辭︰「放心,有紅包勾著,怕二十天就得。我先走了啊,大佷女。」
花長念見人走了,忙去看花雲,琢磨著怎麼說才能讓大女兒在外人面前給他留點兒面子。
花雲沒搭理他,起身往外走︰「我去弄條魚來吃。」
這是吃膩雞了?
花長念在後頭喊︰「小心呀,別掉河里去了。」
知道他也攔不住。
一听抓魚,都坐不住了。四個孩子齊齊往河邊跑。
花雷拿了竹筐,花雨抓了小兜子,花冰竟搬了個木盆。
花雲空著手,人家身有絕活呀。
到了河邊,不止是一家孩子。村里多半孩子都在,都聚在河提平緩的那一段。
這會兒天開始涼下來,水里卻有些暖,都挽著褲腳在水里模魚。不時有個孩子直起身,叫著抓到抓到了,一群孩子全圍過去,看小手捧著一指長的小魚仔。
吃不著肉,只是圖個樂罷了。
花雲看得不禁羨慕,這般無憂無慮的快樂,末世哪個孩子享受過,就是大勢力大家族里的孩子也從沒這般光著腳丫子趟過河。不怕被變異魚吃了呀。
雖然吃不飽,但這里真的像天堂。
再羨慕,再缺少歡樂的童年,花雲也不會下去跟一群小孩子潑水玩兒,見花雷牽著花雨下到到小腿肚子深的水里,拿著竹筐在水里慢慢趕魚,她握著在路上折來的細長竹子往河中間走。
河面很寬,並不很深,只是對她來說。俱她目測,河中間能沒過一個大男人的腦袋,當然這是在豐水期,但不管水多水少對小孩子都危險。要是有人走的遠了,便會有孩子喊他回來。平日玩好玩不好,都是一個村的,不敢拿命開玩笑。
這段河面很安靜和緩,河面上散著一排大石頭,能供大人踩來踩去,小孩子步子小是不敢去的。河上也有橋,但不在這一段,花雲還沒見過。
圍著大石頭,越往中間越長滿了豐美的水草。花雲一邊在大石頭上跳著,一邊輕輕摘掉竹子上青青的細葉子,那般青翠,滿滿的生命力。
多想讓風行也見一見這個山清水秀祥和安泰的世間。
「你這段時間在忙什麼?」雍容華貴的貴婦人詰問面容消瘦的年輕男子。
風行並沒立即回話,只是疲憊的躺在松軟的床上,才緩緩開口︰「我不便說。」
貴婦人知道自己問不出所謂的機密,看著日漸消瘦的兒子,忍不住的心疼︰「早讓你離那人遠點兒,他是瘋子,你就是不听…」
風行不禁嘲笑︰「媽,瘋的不是小叔,是這個世界,知道你心疼我,可我們是在為我們的未來拼。」
我們的未來…花雲…
貴婦人皺眉︰「又不一定非要你,看看你這段日子都瘦成什麼樣了。」
風行不想听,直接道︰「媽,你覺得我不去,他們會讓我去哪兒?為了兒子,你就別管了。」
貴婦人欲言又止,最後只得嘆息,兒子已經進入那里的核心範圍了,就是動用家族力量也不能讓他全然無事的全身而退。
「都是你爸的錯,當初我就說讓你進高層,非得去和什麼研究所接觸,現在可好,想出都出不來…」
貴婦人抱怨了半天,才發現兒子已經累得睡了過去,給他蓋好薄被,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風行翻了個身︰「花雲…」
「嘩啦——」
花雲握著竹竿往水里迅猛一刺再一提,一尾兩斤來重的青魚在竹竿一端劇烈掙扎。
小樣,跑的了你。
「呼,抓到了,趕緊回來,大妹,回來。」
花雷早看見花雲往河中間去,怕自己突然喊她會嚇一跳摔下去,就牢牢盯著她瞧。這會兒魚也有了,趕緊回吧。
花雲搖搖頭,喊道︰「你來拿,我再抓幾條。」
知道花雷會鳧水,村里男孩子基本都會,連不少女孩子也會游幾下。都是在這條河里撲騰出來的。
花雷只得推著竹筐過去,花雲將魚甩到里頭,花雷還不想走。
「快拿走,血散開會把魚驚走。」
果然水皮上已經有了血,花雷只得回岸上將魚放在花冰的小木盆里,自己再回去。那頭花雲已經又抓了條。
來回幾趟,花雲專門揀個頭大的抓,也有四五條了。
「好了,大妹,咱回去吧。木盆都放不下了。這魚又沒法養,抓多了也吃不完。」
怎麼養,肚子上都有洞。
兩人還沒到河邊呢,就見一堆孩子全圍在一起,那中間的位置赫然正是花冰和花雨守著的地方。
花雨見花雲捉到了魚,起了心氣,拿著小網子半天沒收獲,只得悻悻上岸,跟著花冰守魚了。那會兒已經有不少孩子在圍著看了,花雨怕被人搶了去。
「不準搶,這是我家的。」
「什麼你家的,這都是我家的。」
「不要臉,是我姐抓的。」
「放屁,你姐那個傻的,會什麼。明明是二哥抓的。」
「你才胡說,你二哥怎麼抓的?」
「是…拿竹竿挑的。」
「你家的魚怎麼會在我家的盆里?」
「這…你趁著我沒瞧見偷的。」
「不要臉,快放手,明明就是我家的。」
花冰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我家的,我家的,花順安,你松手。」
兩人忙把看熱鬧的人分開擠進去,還真是熟人,正是花長光的兒子,花順水和花順安,旁邊還有花順利花順心花順齊,再旁邊還有花香兒。
花老頭的孫子都到齊了。
學堂早放了學,一群孩子便都來模魚了。
花雨花冰掰著盆子一邊,花順安掰著另一邊。花順水倒是沒動手,畢竟他已經十三了,不好跟小孩子搶東西。但花順安六歲呀,做什麼也沒人說啥。只豎著一雙眼楮冷冷瞧著姐弟倆,分明是逼著兩人放手呢。
花順安只比花冰大幾個月,可長的壯實,一個人跟兩個人較勁兒,也爭了個不分高低。
花順利花順心花順齊卻在一邊袖手旁觀笑嘻嘻看熱鬧,張嘴說的也是說那魚是他家的。
花雷看得生氣,上去要去搶盆子,花順水立即站到他跟前伸手攔著。
兩人同歲,花雷略大,花順水卻最討厭花雷。這段日子走哪都听到別人夸花雷,本也不關他的事,他偏偏就覺得花雷壓了他的風頭,真是莫名其妙的敵意。
可他攔得住?
還不待花雷去推他呢,花順水直覺胳膊被鐵爪子抓住似的疼,順著看去,才看清一張無表情的臉,一股大力傳來,自己就飛了出去。
「噗通——」
花順水砸進了河里,離著他站著的地方足有十幾米。
一群孩子全張大了嘴,伸著脖子,腦袋劃了半圈眼楮落到河面上。
花順水從水里扒拉著站起來,抹了把臉,望著岸上的花雲,又恨又怕,卻不敢說啥,一時連上岸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