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棗花低著頭紅著臉,不敢看人。
馮氏感慨︰「真是長大了,跟你小姑那時候一模一樣。」
萬氏笑著夸︰「真俊的閨女。」
花雨不依的倒在她懷里︰「娘,我是親閨女,都沒那麼像你呢。」
萬棗花收拾齊整細細一瞧,確實跟萬氏臉廓眉眼很相似。
「佷女像姑,你像你爹。」
花雨撇嘴,拉過自己的辮子給大家瞧︰「哪怕頭發像了娘哪。」
大家哈哈的笑。
萬姥姥嘆了聲︰「咱山溝子里說親不易,老二家的,有琢磨哪幾家人家?」
馮氏臉色一僵,看眼萬棗花,花雲給花雨使了個眼色,花雨會意,站起來︰「棗花姐,我帶你出去玩啊。」
拉著萬棗花出了門,花雲跟在後頭,出了房門便立住了,那倆姑娘走到∼院子里站著說話。
花雨在說,萬棗花只听。
屋里,馮氏嘆息︰「咋說啊,我和她爹想把她嫁出去,可外頭村里一听是山溝子里的,先看不起了,嫁妝獅子大開口,要這要那,跟求著他們似的。要是在自村嫁了,棗花這軟和性子,不會說話,自己心里也沒主意的,我想著得找個男人靠得住,婆母妯娌小姑好相處的,可…村里哪有年齡合適的人家。有幾戶年齡倒是適合,但不是男娃子不妥,就是家里人不好處…我心里急呀,但也不能草草嫁出去呀…」
萬姥姥自然知曉村里年輕人的情況,听著只嘆氣贊同,村里卻是沒合適的。就萬棗花的性子,小孩都能欺負著打的。
萬氏也跟著發愁,她跟村里人來往也不多,倒是想幫佷女呢,一時也想不到合適的。
「只能讓媒婆先留意著了,不拘家里如何,總得挑個人好的。就像她姑一樣,找個踏實過日子的,我們才放心。」
萬氏一听,頓時覺得自己那些年的苦吃的也值得。
「慢慢尋模吧,福山呢,有看上的姑娘沒?」
馮氏更是苦了臉︰「出不起彩禮。」
一句話,也不用問姑娘好姑娘壞了,娶不起。
萬氏問道︰「杜鵑嫁到哪了?日子過得好不好?」
馮氏艱難笑了笑︰「她倒是嫁出了山溝子,只是窮家破戶的,但好在姑爺人還行,家里艱難就艱難些吧。誰家日子不是慢慢過起來的。」
「初二那天沒見她回來。」
「就回過一次,回一次也要花錢,還不如省下來過日子養孩子。」
「孩子?」萬氏高興起來︰「生養了幾個了?」
馮氏也笑︰「兩個了,肚子爭氣都是男娃。」說著又暗了臉︰「家里窮,也沒去看她,只讓人捎了些東西去。唉,不知道她心里怨不怨。」
「有啥怨的?孩子還能——」嫌爹娘?萬氏想說,可想到萬大舅,立即掐了話。
屋里一時靜默,萬氏半天問︰「你和二哥有個啥章程沒?福山可是虛十九了。」
「…」馮氏沉默半天,一邊是兒子的婚事,一邊是男人的囑咐,最終兒子佔了上風︰「他姑,你們離著縣城近,有沒有听說有招小工學徒啥的,我想…讓福山去。」
萬氏愣了愣,她還真不知道。
「以前,孩子爹倒是農閑時候進縣城打打短工,這小工學徒啥的…要不,等下次孩子爹賣雞蛋時讓他打听著?」
馮氏立即感動的不行︰「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又不好意思囑咐︰「能不能先別告訴你哥?」
萬氏一愣,便想到定是馮氏在萬二舅跟前提過,但被萬二舅攔了。很是無語︰「這當是什麼難事呢?二哥真是…」
「他就是不好意思麻煩你,覺得自己沒臉。」馮氏解釋︰「要不是福山再拖不得,我也不好意思開口。」
「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親兄妹…」
屋外,花雲心里開始盤算,花雷花雨花冰三個到底多少銀子才能結門他們自己喜歡的合適的親。
銀子,真的很重要啊。
天擦黑,花長念三人歸來,進了院子放置農具,還听到萬二舅跟花長念念叨︰「別看都是野地,比山溝里好太多。怎麼土層也厚吧,還靠著河…你得好好伺候。」
「是是是…」
女人已經收拾了一大桌豐盛的晚飯來。單雞便有炒的炖的紅燒的油炸的,兔子也是如此。別的菜不是放了豬肉就是加了雞蛋。一桌子全是硬菜。
萬二舅呼吸都停了下,這樣破費的招待娘家,人當家的男人能不介意?
「二哥,坐,坐這邊,挨著爹坐。」花長念搓著手︰「這時候就是菜少,不然非得讓孩子娘給你張羅一桌好的。」
花長念說的萬分誠懇,還一臉愧疚。
萬二舅︰「…」
還要怎樣才是好。
男人一桌在堂屋的高桌子上,女人一桌用了切菜的小矮桌,花冰挺著小胸膛坐在高桌子的最下首。
花雷執著酒壺給大人滿酒,萬姥爺萬二舅萬福山,再給花長念和自己斟了杯。
花冰嚷著要。
這可是家里最好的白酒,很烈。花雷微笑,拿筷子在自己酒杯里蘸了蘸,點到花冰的小舌頭上。
「嘶——」花冰扭曲著臉直搖頭,再不要了。
兩桌子人哈哈的笑。
萬福山吞了吞口水,他也不敢喝呢,從小到大就沒沾過酒味兒,再看比自己小四歲的花雷一派雲淡風輕鎮定自如,心里更自卑起來。
花雷忽兒扭頭沖他眨眨眼,小聲道︰「我頭一次喝呢,以前…連味兒都聞不到…借二舅表哥的光,我可能嘗到酒水的滋味了。」
萬福山听了些花長念家的事,知道他們以前也是過的苦,被人虐待使喚,比自家都淒慘。但現在…萬福山心里給自己打氣,看姑姑家分出來過得多好了,自己家分出來了,早晚也能過得好。
花長念舉杯敬萬姥爺和萬二舅,小輩也跟著抿了口。
只一口,花雷頓時臉燒成了紅燒雲,劇烈咳了起來。慌得萬氏忙跑過來,端著一碗涼開水給他喝。
花雷灌了半碗,方覺得口腔里沒那麼難受,眼淚都流了出來,擺著手︰「不行,喝不了。」
萬二舅嘿嘿笑了起來︰「你還小呢,過兩年就好,今個兒先嘗嘗味兒。」
花雷點點頭,看著萬福山一臉稀奇︰「表哥沒啥感覺?不覺得辣?」
萬福山一臉茫然,還端起來又抿了口︰「我覺得…還好呀。」
他沒好意思說覺得挺好喝。
花雷搖頭嘆氣︰「表哥厲害,我這杯給表哥,表哥不嫌吧。」
萬福山慌忙道︰「不嫌不嫌,雷子,你趕緊吃菜。」
花雷果然夾了一大筷子野菜,大力嚼起來,才淡了嘴里的辛辣味兒。將酒杯推到萬福山跟前,還朝他豎大拇指。
花長念夸萬福山︰「小漢子。」又說花雷︰「沒出息。」
兩人都紅了臉,一個羞的,一個臊的。
吃著菜品著酒話家常,說到冬里鬧狼災。家里來了狼,被打死,萬二舅一驚一乍的。
「原來就是因這事兒,就跟父母大人認識了?」
花長念點頭︰「鄭大人是個好官兒。」
萬二舅點頭︰「不然,我們也拿不到那麼好的糧種。往年都沒種過呢,顆顆飽滿還粒大。」
花長念哎了聲︰「咱那邊沒鬧狼吧?那還在山里呢。」
萬二舅苦笑︰「就那破地方,上上下下,狼都嫌累得慌,咋會去?況且,山溝子里不像你們村,養雞養豬的不多,它們哪看得上。」
花長念點頭,這正好躲過一劫。真要鬧了狼,外邊的人都沒法支援的。
萬姥爺開口︰「你嫌啥嫌?咱那道山溝子,我听老人講,就是因為野物少,沒啥凶猛的山獸,祖上才在那里建了村。要是輕易進狼,還能立到現在?」
「呵呵,可不是,雖然填不飽肚皮,可也保了命。就說年前的雪,別看外邊都落了那麼些,但咱那里,有石壁擋著,風是拐著吹,正好避過村子,才沒遭多大罪。」
不然,怕是老兩口不好了。
「也算是寶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