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後,藺家英身形往後靠了靠,端一盞酒水終于開口說道,「穆大人,不知道你我之言還作數不?」
穆大老爺眸子一縮,也舉盞,「藺大人可是說兩個孩子的親事?」
藺家英微微一笑,「正是。」
穆大老爺也不是言而無信之人,闊袖一抬,點頭說,「自然作數。」
穆老太太和大太太她們听到議論起婚事的事情,不由認真支起耳朵听。
「好,穆大人真是痛快人,來,我藺某人先敬大人一杯。」藺家英雖是科舉出身,可自小就為人豪氣,說話自有一股大丈夫風度。
穆大老爺倒是十分欣賞藺家英的風度,舉起酒盞,二人痛快飲下。
喝完了酒,藺家英才步入正題,說道,「此事我覺得還是當著眾人面說清楚的好,免得以後牽扯不清楚,與兩家都不好。」
穆大老爺又不傻,怎會听不出藺家英話里頭的意思。
是怕他們穆家人有一天反悔。
笑話,都是大丈夫,說出去的話豈會不作數?
穆大老爺嘴角扯了扯,一揚眉,「自然是說清楚的好。」
藺家英聞言笑的爽朗,目光落在大太太身上,說「那就有勞太太親自問問我們言兒,女孩子家,當眾讓她做決定總歸不妥。」
穆大老爺對此沒有意見,朝著大太太遞了一個眼色。
大太太心里咯 一下,好半天才起身,臉上勉強擠出笑容,只可惜笑比哭還難看。
要是穆言不同意,她這張臉往哪里放?
趙氏起身,「我陪著太太去吧!」
大太太更是心里頭直打鼓,還要陪著笑臉。
陳姨娘冷眼瞅著,坐等著看笑話。
穆言一直在東廂房里等著。
桃紅剝了一塊桔子給她吃。
這丫頭自打知道穆言的身份以後,都要高興瘋了,嘴巴一直笑的合不攏。
「甜不?」桃紅眼見著穆言吃下一瓣桔子,笑著湊過臉去。
穆言一笑,「甜。」
吃桔子的時候,她總會想起園子里頭藺家英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丫頭,以後有什麼事情就對爹爹說,爹爹會為你做主的。」
她一遍一遍仔細回味其中滋味,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因為感覺實在太好了。
前世的江德可沒這麼護過她。
珠簾動了動,趙氏和大太太忽然並肩走了進來。
自打司琴的事情發生以後,穆言就再也未與大太太見過面。
不過幾天光景,大太太容色比先前憔悴了好多,臉上蠟黃蠟黃的,雖然擦了胭脂,但還是難掩其不佳的氣色。
見過禮後,趙氏不著痕跡的上前挽住了穆言的手。
現在她才是眾人眼中穆言的母親,不敢何時何地,都要和女兒在一起,一條心。
大太太立刻體會其深意,坐在了炕幾的另外一邊。
趙氏攜著穆言與大太太對坐。
坐定後,桃紅很麻利的端了兩盞熱茶上來。
屋內點了兩支蠟燭,光線交錯,映照在大太太的臉上,晦澀不明。
大太太抿著嘴唇,有些難開口。
倒是趙氏爽快,拉著穆言的手輕聲細語問道,「丫頭,大太太過來就是想當面問你一句,你與穆家大公子的婚事,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是想嫁?還是不想嫁?」
聞言,大太太額頭的青筋跳了跳,甚至不敢看穆言的表情。
要知道當初她還弄個司琴給穆朝陽當通房,羞辱穆言,這丫頭要是個記仇的,肯定會當面說出來的。
要是說出來,不知道這位藺太太會怎麼想?
心中忐忑的很。
穆言看著大太太的面色就知道她心中在擔心什麼,她忽然想笑,想冷笑。
大太太肯定做夢也沒料到會有這一天吧?
穆言眼神冰冷的看了大太太一眼,許久,淡淡回了一句,「太太,我不想嫁。」
女孩子一臉堅定,根本看不到轉圜的可能性。
聞言,大太太臉上一陣尷尬,喉嚨干燥,她忍不住舉起茶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大半杯茶水,明明很燙嘴,她卻生生忍住了。
放下茶杯,嘴唇上是燙過的紅痕。
這個時候如果她要是問穆言為什麼不肯嫁,那就太蠢了,只會更加丟面子。
所以,什麼都不問才是她最該做的事情。
趙氏抱歉的看著大太太,「你看這孩子她……哎,我們做長輩的也不能逼著孩子,您說是不是?」
大太太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強擠出笑容,「既然孩子不願意,我們穆家也不能強迫她,這樣,我去回了老爺,看他怎麼處置吧!」
趙氏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拍一拍穆言的手背,「娘先去了,等散了宴席再陪你。」
穆言乖巧的應了一聲,眼楮再未看大太太一眼。
送了大太太和趙氏出去。
穆言心頭一松,笑著坐下自己剝桔子吃。
不管怎麼說,她以後不必再和穆朝陽糾纏了,是一件很值得慶賀的事情。
回到花廳,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大太太身上。
老太太的眼神甚至有些急切。
藺家英和藺氏坐的穩穩的,他們早就知道了結果,現在只是等穆家一個答復而已。
大太太臉色很差,上前悄悄在穆大老爺耳側說了幾句話。
穆大老爺眉心頓時蹙著一起,許久,他才嘆了口氣說,「藺大人,看來咱們結不成兒女親家了,本以為是難得的緣分呢,倒是可惜了……」
滿屋子的穆家人一陣驚愕,二太太和三太太她們都一副沒想到的表情。
看平常穆言是個極其听話懂事的,以為她沒什麼主見呢,原來人家心里早有想法。
陳姨娘看著大太太那張要死不死的臉,心中甚是得意。
老太太半張著嘴,臉色黑的嚇人。
穆言竟然不答應……
十四年啊,真的都為他人做嫁衣了。
藺家英笑的爽朗,「那就沒辦法了,十四年好不容易認了個親女兒,我這個當爹的也不能強求她……」
「強求倒是不必,以後得了空,讓她常來府上看看,畢竟養了十四年……」穆大老爺說。
藺家英一笑,拱手,「應該的,應該的。」
穆大老爺也不是反悔之人,當即命大太太去拿了當年與江家定下婚書來,當著眾人面,他將婚書一撕為二,一半給了藺家英,一半自己留著。
自此,穆言與穆朝陽的婚事總算徹底告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