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姑娘,你沒事吧?」
她用美麗的微笑,一滴一滴溫熱卻又哀漠的眼淚,看著他,回道,「我無事。」
然而最令人驚訝的並不是這個。
她含笑著一步一步走來。
薛睿軒震驚的看著她,
他似乎被眼前的女子的行為驚住了,而他此刻有些怔忡,那麼久遠的記憶里,他好像又听到了有人在叫他阿軒,臉頰還隱約記得仿佛眼淚滴落時的溫熱和哀泣,他有些皺眉的看著自己的手掌,依稀又想起記憶里那雙溫暖的手握著他,那感覺……就像是當初的那個人……
她一步一步越來越近,薛睿軒向前走了幾步,嘴唇不住的顫抖,低聲喊了一句︰「阿韻。」
像,太像了。與阿韻太過相似的容貌。
即便眼前的女子只有與阿韻相似的容顏,但是在男子偏多的將軍府里,眼前的女子也長得太過類似她了。薛睿軒已經多年未來過京城了,但記憶里的那人的樣子,卻也正是現在這個年紀,愛穿一身紅衣,熱情似火,笑著,跑著,纏著父親,叔父他們一起騎馬去。
斯人已故,容顏永久的封存在腦海中,如今看到眼前的女子,竟有故人重逢之感。
而受到沖擊最大的,莫過于薛睿軒了。
他蠕動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皖涼目光微微一掃,便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對于薛家。其實前世今生,她都沒有實實在在的接觸過。即使是在前世,那也是在阿染去世之後,蘇皖涼第一次遇見薛睿軒的時候,他也是一剎那出現了這樣的神色,她不知道她所念著的那個人是誰?但是她卻很清楚,很真實的感受到了,那個人一定是讓整個薛家都珍視的存在,他們就像是她久違的親人一般,寵著她。護著她。無條件的幫著她。
而在那最後,他們依然護著她,蘇皖涼相信著他們,就如同相信著千染一般。甚至已經成了真的親人。可是她卻也沒有護他們一次。那一年滿天的雪花,滿天的鮮血,對她來說。生不如死,灰飛煙滅,也不過如是!
藺梓落幾人也早已心里泛起驚天駭浪。她們從來沒有見過薛睿軒這個神色,而且千染的臉色也不對勁!
但是蘇皖涼卻最為奇怪,竟然會出現那麼多的情緒!
薛睿軒眼里含著激動的神色,著急的問道,「姑娘可否告知名字??」
「蘇皖涼笑道︰「蘇家皖涼。」隨後又笑了笑,「公子呢?」
「薛睿軒。」
那時候蘇皖涼總問薛睿軒︰「為什麼你們要對我這麼好?」
薛睿軒眉間便籠了一層郁色,隨後便會微微笑了,「這是我們應該的……」
原先並不懂薛睿軒說的意思,如今想來,那只是一個人內心最悲哀卻又無法言說的苦楚罷了。
她在蘇家,習慣勾心斗角的生活,向往如薛睿軒所說的武將府上直來直往,有什麼不滿便出來比劃一番的爽快。可惜直到上一世生命的盡頭,她也沒有機會去體驗那一番樂趣,只得了他們滿門覆滅的消息。
如今這一世,眼下她又一次遇見了一個人!近在咫尺卻似乎又遠在天邊。
她微笑著輕輕開口︰「薛公子」
一句「薛公子」,便將薛睿軒的思緒拉了回來。眼前的少女,模樣與阿韻的確太過相似,可仔細一看卻又不盡然。阿韻表面瞧著活潑可愛,可其實性子溫和柔善。而這少女,雖然是一身青衣,微白的顏色,卻被穿出了冰冷的感覺。她的眼眸中,透出的是與年紀不符合的漠然蒼茫。她雖然笑容溫婉,可眼里,太冷,太冷了。
她不是阿韻。不是她。
蘇皖涼曾經一直在想。
若是她那日沒有去梨園,是不是日後會不會就不會那麼傷心,也不會那樣近乎執念的想要知道薛家的一切,偏偏那些就像消失或者被抹去,她不知道,她亦找不出來,最後這條發帶也成了她心里的夢魘,留下的只是鋪天蓋地的紅色。再也想不起當年那個對她溫潤而笑的少年。
她不該生了好奇心。
更不該听到那些談話。
蘇皖涼心里的悲,傷,苦,一剎那仿佛灑滿了她的心間,她微微搖頭,勾起最美好的微笑,她卻不知道,那更像是無聲的哭泣,無言的哀傷,「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隨後便是扭頭看著外面的景色,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不知在想著什麼。
那樣的悲痛,那樣的傷心,又怎麼會像是認錯人了呢?
在場的人,都明白,不能說,不能問,蘇皖涼此時就像是脆弱的水晶一般,仿佛一踫就會碎掉。就會消失。
「……。」可是哪怕知道,薛睿軒依舊情不自禁的低喃沙啞出聲。聲音小的幾乎听不見。但是與他有一樣心思的薛平卻看見了薛睿軒的口語。
但是這個時候,這個時刻絕對不能暴露,否則他們所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原本掙扎的薛平頓時睜開眼來,焦急的看著薛睿軒,「公子,你來了。」
薛睿軒驀然清醒過來,轉頭看了薛平一眼,,狠狠地壓制了心里突然涌現的情緒,不再理會旁邊的蘇皖涼,這才看了看周圍的擺設問道︰「千染長主覺得如何?」
千染眯了眯眼楮。
薛睿軒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攸地一笑,,「我想千染長主並不想讓人知道你在禁地里面歷煉時發生了什麼吧?比如,並蒂蓮。」
千染冷眼看著他。這些事情只有跟隨她的人知道些許,但是這個薛睿軒竟然會知道的這麼詳細!
靖凝等人驚疑不定,不確定薛睿軒的意思。
薛睿軒的臉上溫文爾雅,清越的聲音傳出,「今日之事只望長主不言,那麼瑞軒知道的秘密亦會永遠沉睡!請長主放心,我所知道的也只有這一件而已!畢竟千家禁地也不是鬧著玩的!」
蘇皖涼不知道他們說的什麼,但是並不妨礙她的理解,並且此時的蘇皖涼已經無比的確定,薛家,薛睿軒正在為他們謀最後的出路!這條路很難。
她無法坐視不管,她不能。
這一世,她目之所及的這些人,決不能再成為那些人的棋子!
這一世,執棋之人,不為棋子。
于是蘇皖涼站起,蓮步輕移,微微的看了千染一眼,
千染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是正因為如此,她才不能讓阿皖踏進去,否則日後她得知那一切,一定會徹底崩潰的!
但是千染還是晚了一步,只見蘇皖涼目光沉靜,里面蘊藏著薛睿軒看不懂的眼神,只听她淡淡道,「我與你合作如何?我幫薛家如何?」
冬季的雨水冰涼徹骨,淅淅瀝瀝,不知何時,從空中灑向各個角落,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爭先恐後地開放著無數的水花;遠看,一切似乎都變得模模糊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