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憲林看到大家紛紛望向他,看到村里人臉上或凝重或絕望的神情,不禁放慢了腳步。看到這個架勢,他大概想到先前請的那些道士已經的來過了。可是……這沖天的火堆是怎麼回事兒?
跳躍的熊熊燃燒的火堆,映襯著西邊天空中如火般燃燒的夕陽,仿佛整個世界都隨之燃燒起來。
陳憲林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著。二叔,村長,三大姑,八大姨……一個不少。他的目光便轉到火堆的旁邊,那個白衣背影上。
那是個女人。頭發有些散亂,原本應該飄逸無塵的白色長裙在打斗中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破爛的裙擺如同撕碎的布條,不知道是被風吹起,還是被火堆的熱氣噴起,烈烈的在人群當中舞著。那女人如同雕塑版,一動不動的看著火堆。
好像感覺到背後的來人,那姑娘慢慢的轉過身去……
這<一幕如同夢魘一般,在之後的好幾年中,時常出現在陳憲林的夢里。以至于到他出家後的前幾十年,都還會經常夢見那雙眼楮。那雙如血一樣紅的眼楮。
那血紅色的瞳孔中映這跳動的火光。在那一霎,仿佛天地都黑了下來,只剩下這紅色的眼楮牢牢的盯著他。這眼中,透著悲哀,透著無助,透著淒涼。但更多的,還是深深的絕望。
「我怎麼你們了麼?」那女人開口問道。她看看陳憲林,又在火堆邊轉了一圈,仿佛是要看清楚圍在周圍的充滿敵意的每一個人。陳憲林听出先前的那聲嘯叫是這個女人發出的。由于那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她的嗓子已經沙啞。那沙啞的聲音如一把鈍挫,一下一下的挫在陳憲林的心上。
「我害了你們誰?」她的目光從大家臉上一一掃過。一字一頓道︰「我殺了你們誰?」
沒有人回答她。有孩子被她的眼光嚇到,哇的一聲哭出來。邊上的母親趕緊把孩子緊緊抱在懷里。焦急的哄著。希望孩子不要哭,不要引起她的注意。
她仿佛沒听見先前的動靜,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她的目光轉向火堆,渾身因為逐漸加深的憤怒而顫抖起來。她抬起手,指著火堆,顫抖的手指如同一把想要刺穿這熊熊火焰的利劍。就這樣指著,顫抖著。
陳憲林知道,她想說些什麼。但是,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順著她的手指。他仔細的看過去。發現火堆里有個奇怪的影子。但因為隔得太遠,終究沒看清楚。他的視線從火堆移到那她的身上。
她,就是那只狐妖。那只他翻山越嶺,請來世外高人,要降服的狐妖。可是……好多的疑問在他腦子里打轉。這些打著轉的問題形成了一個漩渦,一個黑色的漩渦。漩渦的中心,是那雙紅色的眼楮。
「他……他怎麼……你們了?」她那修長的手指依舊顫抖的指著火堆。「他是你們的朋友……親人……孩子……」狐妖沙啞著嗓音,顫抖的聲音,吐出一個個詞。一個比一個重。「你們人類就是這麼自詡仁慈善良?!」狐妖指著火堆邊的人。忽然歇斯底里的反問道。
這句話問的陳憲林腦子「嗡」的一響,心中一沉。如同一把重錘砸開山中的大石頭一般。難怪剛才覺得火堆里有奇怪的東西。他急忙抬起頭想在人群中搜尋那個人的影子,來回三遍,都徒勞無功。他愣住了。忽然覺得。地面變軟了,如同沼澤一般。身體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氣,晃晃悠悠的一**坐在地上。
只听得那狐妖又是一聲長嘯。驚起山中飛鳥無數。四散逃竄。嚇的村里家犬伏地噤聲。
「哈哈哈……你們這些人類,還真連我這狐妖都不如!我呸!」狐妖看著表情木訥的村民。嘲笑起來。
「陳郎……」狐妖轉過身,正面看對火堆。她在轉身的那一霎那。輕飄飄的撇了一眼陳憲林。那輕蔑的一眼中滿含著狐妖對人類的鄙視和唾棄。卻好像一座大山,壓在陳憲林的心上,壓的他喘不過氣。
「陳郎……」狐妖痴痴的看著火堆一步步走進。好像已經看見蹦出來的零星火苗點著了她的裙擺。「別怕,沁湄來陪你……」她話音剛落,只見天色忽然急劇暗了下來。原本晚霞千里的黃昏被無盡的黑夜取代。緊接著便是狂風大作。狂風卷起沙石,迷了所有人的眼。
陳憲林努力的睜開眼,想看清發生了什麼。卻只從指縫中看見一條白練般的影子一飛沖天,接下來,兩眼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大師,給太後娘娘行針的時辰到了……」小太監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冬瓜和尚的身邊,輕聲對他提醒道。
「哦……」他回過神,在心中默念一遍佛號,指了指先前被康老蓋了章的桌子道︰「麻煩小施主清理一下吧。」
…………
蘇墨虞看著眼前這個美得有些不像話的男人,苦笑道︰「小哥確定沒走錯地方?」
「當然,這里不是‘蘇記繡坊’麼?」那男人皺著眉,歪著頭看著她。
這動作,讓蘇墨虞的眉也蹙了起來。一個大男人,怎麼動作做出來比女人還好看?真是讓人想不通啊!
「可是,我們要招的,是繡娘啊!」蘇墨虞有些無奈。
「誰規定繡花的活兒男人不能做了……」那男人嘟囔道。
「你看啊……」蘇墨虞想了想,道︰「我們的繡娘是包住的。就算退一萬步,你繡藝高,可是……我沒辦法安排啊!」
「住我自己能解決。只要姑娘讓我來做工。」那男人略帶嬌羞的笑了。
看著他的笑,蘇墨虞頭皮有點發麻。她看了一眼立在一邊不語的刺尾,放這男人進來干嘛?不是給自己添堵麼?門口的招工告示上寫的很清楚,要的是「繡娘」!這男人……她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青衣男人,的確是有夠「娘」的。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繡樣,一個時辰。」說著,她從手邊的簸籮里那一卷繡樣中,挑出一個,道︰「就這個了。也不是很難。你試試吧。」說完留下裝針線繃子的簸籮和繡樣,揉揉脖子,離開了。
半個時辰剛過,蘇墨虞晃悠著回到大廳,她想看看,這個娘娘腔能繡出個什麼花兒來給自己看。
誰知,那人居然已經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安逸的品起茶來。那一杯普通的茶水,都被他活生生喝出了瓊漿玉露的感覺。她正要說這娘娘腔幾句,卻發現在邊上的茶幾上,平整的擺放著一幅繡品。她略一遲疑,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去,抓起來仔細端詳著。
不看不要緊,一看就大吃一驚。蘇墨虞瞪著眼楮,張大嘴看著手中的繡品。這太不可思議了。就算是她技藝超群的娘親,這幅繡樣也至少要一個時辰才能完成。這娘娘腔,居然只花了半個時辰,就真的做完了。說實話,她當初選這個繡樣出來只是想為難一下這人,讓他知難而退。誰知道,他的一手繡技居然無懈可擊!
「敢問先生貴姓?」不知不覺中,對對方稱呼已經變成了「先生」。
「姑娘就稱呼在下‘靜之’吧!」青衣男子輕輕揉了揉手腕。動作溫柔的仿佛樂坊里最妖嬈的姑娘。
「靜之?」蘇墨虞重復道。這個名字好女性化。她甚至開始覺得,這人是女扮男裝來玩兒她的。看著靜之縴縴十指,蘇墨虞不由的把自己的手縮到袖子里藏了起來。
「靜之先生真的打算要來蘇記繡坊上工?」看著手中的繡品,蘇墨虞反倒遲疑了。這麼卓爾不凡的技藝,這樣的人對繡坊來說,是求之不得的。
「怎麼?蘇姑娘不歡迎?」靜之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蘇墨虞,微微一笑,露出右臉上深陷的酒窩來。
…………
沁湄一曲彈罷,淺淺笑著站起身子,繞過前面的箏,向齊王一禮。她沒抬頭看他。想起他先前不帶任何溫度的眼神,她不禁惶恐起來。
「哎呀!沁湄姑娘好才情啊!」里夷的使節拍著大腿贊道︰「比‘草原上的雪蓮’還要美啊!簡直就像雪山上的女神一般!」
齊王听到這評價,渾身舒爽的不得了,如剛吃過冰鎮甜湯一般。他哈哈笑著揮手讓沁湄先下去。不知為何,他不想讓沁湄在這麼多人面前彈唱,也不喜歡這些人那麼專注的看著沁湄。由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所以齊王暫時把這樣的感覺歸結為︰「送給母後的東西,不能經常被人家看到。」
「陛下真是慧眼獨具啊!」聚國的使節笑道︰「听說您是向齊王點名要的這姑娘?」
齊王哈哈笑道︰「怎麼,這事兒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了?」
慎國的使節感嘆道︰「哎,說起來明景帝的這份禮物可把我們送來的瑪瑙珊瑚,貂皮熊掌比的一點新意都沒有了啊!」
「來來來,喝酒喝酒!」齊王笑著舉起杯子,跟幾位使節踫杯,余光卻看著那淡紫色的背影娉婷的消失在自己視線中。
想到她先前唱的歌「妾用三世情……求君一段緣……」「緣」啊……他不知怎麼的想起了冬瓜和尚的話。(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PS︰這前面一千五百字,寫的本狐死的心都有。本狐腦細胞死亡率絕對不低于普通情節寫一萬五……肯定有蟲子,但是現在沒心情捉了。困的不得了……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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