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和尚面色凝重的拔起太後身上的最後一根銀針,輕舒一口氣,一邊把針裝進盒子。「阿彌陀佛。不出半個時辰,太後便會醒過來。」
看著郭公公一臉擔心的樣子,他想了想,接著說道︰「舊疾無礙,只是怒氣攻心,休息休息就好了。」合上針盒,呷了一口小太監遞過來的茶,繼續說道︰「不如郭公公差人去問問康老,太後醒來後肯定是要問陛下的狀況的。」
「哎喲!」郭公公拍了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大師您提醒的是,雜家就急著看著太後,把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他看了安靜躺著的太後一眼,低聲道︰「大師說太後還要一會兒才醒是麼?那雜家就親自跑一趟好了。省的傳話穿不清楚。」
「如此甚好!」冬瓜和尚把剛擦干手的帕子遞給邊上等候的小太監。「那就有勞郭施主了。善哉善……」
這個「哉」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看到門簾被掀開,康老行色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來,不由分說的沖向冬瓜和尚,一把抓住他的手,一邊往外拖,一邊嘟囔著「不行,你得跟我說清楚!陛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康老……」看到這個架勢,郭公公急了。康老居然送上門來,怎能讓他現在就走?忙上前一步,拽住康老,「陛下如何?」
于是,這三個人,一個拽著一個,象糖葫蘆般。在門口串成一串,惹得新入宮的小丫頭低聲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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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絡捂著手肘,故作鎮定的扭頭瞪了一眼身後一言不發的禁衛軍︰「你們輕點。我自己會走!」面無表情的禁衛軍沒有理會她的抱怨,拽著她的胳膊,半拖著將她推她進牢門。強大的慣性讓她一個趔趄,摔倒在陰冷潮濕的地面上。
吱呀的木門在她背後狠狠的關上,接著一陣金屬踫撞的聲音,柵欄門被從外面鎖上鎖上了。
「喂,別走啊!為什麼把我關起來。別走啊!」
「喂!」你們回來啊!
「喂!回來啊!」
顧不上摔疼的膝蓋,葉絡慌張半撐起身體,沖禁衛軍的背影嚷道。可是沒有人應她。原來越遠的腳步聲算是給了她回答。
碗口粗的木棍扎成的圍欄將外面昏暗的環境割成一格一格。讓原本就陰冷的牢房更加壓抑。漸漸適應了昏暗環境的葉絡揉著膝蓋,艱難的從地上坐起來。
「咦?這不是葉絡嗎?」。
「慕容居然沒有帶她走?」
「就是啊,我們被抓起來的時候,我可是親眼見到他們放掉了慕容的。」
「她們不是關系很好嗎?這算是各自飛了?
一陣刻意壓低的談話打破了四周的寂靜。葉絡尋聲望去。牢房的角落里還有幾個人互相依靠在一起。聲音便是從那里發出來的。
沒時間去想說話的人是說。她慌亂的理了理頭發,想扶正歪斜的珠釵,自己的狼狽不能讓其他人看了去。
沒料想步搖和耳環在先前的推搡中糾纏在了一起,一扯,鑽心的疼痛讓她「嘶」了一聲。
「看來慕容是放棄她了」
「是啊,這麼大的事兒能自保就不錯了。誰還管得了她?」
「是啊,可怪可憐的。」
姑娘們繼續議論起來。
妍冰往雅秋的方向靠了靠,看了一眼葉絡。沮喪道︰「也不知道姐姐怎樣了,被關到哪里去了!沁湄姐姐也生死未卜??」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雅秋長嘆了口氣,伸手把妍冰摟在了懷里。她也緊張,她也怕。但是能怎麼樣呢?沁湄生死不知,齊王和太後又不省人事,或許這個時候的她們會暫時安全。
但以後會怎樣?等待她們的會是怎樣的結局?在這一場博弈中,她們只是隨時都可能被犧牲掉的小角色。
被殺?被逐?被發配?她不敢去想,卻又忍不住去想。摟著懷里泣不成聲的妍冰,她也跟著啜泣起來。
「發生了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關我?」指著御林軍離開的方向,顧不上耳垂鑽心的疼痛,葉絡激動的嚷道︰「你們剛才說什麼?我只不過離開了一下下而已,怎麼就變成這樣了?!什麼生死未卜?你們都知道什麼?到底怎麼了?我慕容姐姐呢??!」
牢房里昏暗的光線,葉絡看不清角落里的人。但听聲音,好像是妍冰。
「什麼?沁湄?沁湄終于是要死了麼?是要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可是……可是……慕容姐姐?我的慕容姐姐怎麼樣了?」想走到她們面前跟她們理論,撐著身體站起來,沒想膝頭還麻木著,一個重心不穩,又跌倒在地上。
「沁湄要死了,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真是死得好啊!再也沒有人攔慕容姐姐的路了!」葉絡大笑道。
「閉上你的嘴!」雲彩的聲音從另外一個方向傳了過來。沒想到嫵冰居然在籌劃刺殺,瞬間,先前的很多事情都明朗了。
最近一段時間,嫵冰的狀態很奇怪,雲彩原以為她只是擔心未來去留的事情。沒想到她居然在籌劃刺殺。
見沒有人再回答,葉絡抓狂了︰「你們知道的對不對?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啊!來人啊!來人啊!來人給我說清楚啊!慕容姐姐!快來呀!」葉絡搖晃著柵欄,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叫什麼叫!沁湄姐姐生死未卜你開心了?慕容琳霜蹤跡全無!你滿意了?」妍冰掙開雅秋的懷抱,沖著葉絡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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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湄??沁湄?」
一聲聲呼喚傳入沁湄的腦海。
無盡黑暗里出現了一縷曙光,好像要把她從深深的沉寂中拉回現世。如低等的趨光動物般。她開始無意識的向著光線照進的方向前行。可是腳被黏在身下的深淵里。她只能緩慢的,一點點的,往光亮的地方蹭去。要逃出這片令人壓抑的境地。
「沁湄,你醒醒啊,沁湄?」昊天輕聲的在沁湄耳邊呼喚著。看著她蒼白的臉,昊天開始懷疑,當初和她的三年約定到底對不對。為了一個看似命定的「對的人」,這些苦,她到底吃的值不值。
听到下人來報說在亡魂碼頭發現沁湄時。他正在書房里寫字。剛潤滿墨汁的筆尖就這樣停在宣紙上。烏黑的墨團慢慢在紙上暈開,就像昊天此時心中的不安一般,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雖說是預見到她會有這次劫難,但沒想到,魂魄牽引的力量如此之大,讓沁湄又一次魂飛天外。他開始自責起來。如果不是他提議三年之約。怎會讓沁湄受到這樣的傷害?
「沁湄。醒醒,沁湄?你快醒醒啊!」握起沁湄沒有半點溫度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仿佛這樣就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和希望傳達給她一般。
當沁湄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幅情景。
昊天閉著眼,神情肅穆,像是在祈禱一般。她的手被他緊緊握住,貼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沁湄心中一暖。
「又是夢嗎?」。她食指輕輕動了一下。昊天真調皮。放著好好的日子不悠哉的過,非要學偷兒的做派。不停往她夢里跑。
看著面前微笑的沁湄,昊天松了一口氣。握住沁湄的手微微用力,把她的柔荑往自己的臉上貼緊了一些。似乎想籍此來把自己的擔心和思念傳達給她。
四目相對,兩個都有一肚子話想說的人,卻是誰也沒有開口。只是這樣靜靜的凝視對方。除了沙漏發出的細碎嘩嘩聲以外,再無別的響動。
不需要語言表達,似乎這樣便是他們的天荒地老。
「別回去了,留下吧!」許久以後,昊天把心中轉了千百圈的話說出了口。他不想看到沁湄這麼辛苦。他只求她能平安幸福的在自己身邊,像一千三百年之前,每天帶著無慮的笑容,無憂的生活下去。
听完昊天的話,沁湄愣了。留下?不是昊天進了她的夢中麼?為什麼是讓她留下?她的目光從昊天的眼中移開,打量了一下四周。熟悉的帳頂,熟悉的圓桌,熟悉的味道??這里居然是昊天的房間。
她驚訝的看著昊天,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就在這時,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進她的腦海。她飛身過去替齊王擋住的那一劍,嫵冰的刺殺,盛大的宴會??一點點的記憶如倒帶一般在她意識里清晰起來。
「你本來就是借尸還魂,魂魄和身體的連接就不穩。嫵冰的那一劍,讓身體受到了重創,把你彈了出來。」昊天把沁湄散在枕邊的頭發攏了攏,接著說道「你以為我送你的簪子只有跟我聯系的作用麼?」
「難道不是麼?」沁湄有些糊涂了。
「它可以幫你穩定魂魄,讓你和身體可以更好的融合。」感受著她的發絲,昊天輕輕笑道。
「怪不得!」像是自言自語,沁湄了然「難道那個和尚會看出來門道,原來還有這般作用啊??」
「留下來把!我不忍看到你一次次的受傷害。」抓著沁湄的腕子,把貼在自己臉龐柔若無骨的手滑到自己的心口處,「我心疼??」
沁湄一愣,似乎心里某一個柔軟角落的封印瞬間被揭去,一股暖流從心底漸漸涌了起來,從心間向四肢百骸擴散開,爬上指尖,暈進眼底。
「慢慢其形,徒有其身。
爍爍其華,不見人家。
慢慢其路,徒有其塵。
落落其蕊,不見人夸。」
昊天輕輕的唱著沁湄教給他的歌,仿佛回到了那滿是金黃色菊花的山谷中。風卷起花瓣,在他們的衣襟鬢角間飛舞,他們就這麼依偎著,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彼此。(未完待續。)
PS︰今天兩更。為了慶祝要過六一了!然後要說的是,第三卷到此完結了。第四卷準備開了!啊啊~我這種沒有存稿的,只能慢慢寫的人而言,大家不要報太大的希望啊~嘿嘿~嘿嘿嘿~感謝大家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