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家給的一兩銀子,抵押地得了七兩,加上春全拿來的二兩,總算是籌夠了十兩銀子。第二天天還沒有亮,書敏就起床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背著惠兒,帶著兩個烤地瓜上路了。
這個村子叫百里村,說的是從村里到臨江府的距離,到臨江鎮實際上也就是十幾里路。原本去抓藥可以將惠兒托付給伯娘照顧的,可是現在慧兒的情況很不樂觀,書敏不敢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太久。而且惠兒的情況說出來恐怕很難讓人相信,她覺得還是到鎮上再找大夫看看比較好。
烤地瓜是帶著路上吃的,惠兒雖然還小,可是背著個孩子走上十幾里,書敏怕自己會體力不支,畢竟她自己還沒有好全。
終于在中午前趕到鎮上,書敏顛了顛在背上睡著的惠兒,將她叫醒,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吃碗混沌?」路旁的小吃店有賣混沌的,書敏記得有家的混沌很鮮美,于是問惠兒。可是惠兒依然是目光呆滯,沒有什麼反應,書敏只好牽著她往前走。
書敏只要了一碗混沌,吹涼了一口一口的喂她。老板人很好,看見惠兒異樣,于是就跟書敏搭訕「這孩子是病了吧?」
「是啊,我這是帶她來鎮上看病的。」書敏回答說。
「看病啊,你得去德仁堂,那里的大夫人好,經常給我們這些老百姓免費施藥。」老板熟稔的介紹說「可千萬別去回春堂,那里的大夫眼高于頂,開的藥我們老百姓可吃不起!」
「謝謝老板,我記得了。」書敏很感激老板,她很少來鎮上,哪家的大夫好她可真的一抓瞎。
吃了混沌,書敏便在老板的指路下往德仁堂走去。
德仁堂很大,開在最繁華的同孝路上,同孝路的盡頭是有錢人才買得起的大房子。同德堂開在路頭,而回春堂則開在路尾。兩者皆人來人往非常熱鬧,只不過進出回春堂的客人明顯比同德堂的穿著好些。書敏想了想,還是牽著惠兒進了同德堂。
「我是來抓藥的,」書敏望著那高高的櫃台,抬起頭才看得到里面。
「這位嬸子,可有帶藥方?」里面一位頗為年輕的學徒禮貌的問道。
「有的。」書敏趕緊將藥方拿了出來,遞了過去。
學徒看了看藥方,眉頭緊皺,半天也沒有去抓藥。好一會兒,他才問道
「敢問這是誰開的藥?是要給誰吃的。」
「這是百里村胡大夫的藥方,是給我女兒吃的。可是這藥方有問題?」書敏見他皺著眉頭,有些擔憂的問道。
「哦,沒有。藥方沒有問題。」學徒笑了一下,「我得請我師父看過才行,這可不是一般的藥方。這位嬸子還請等等。」
「哦,好。」書敏應道。
不一會兒,藥台後面走出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後面跟著剛才那位學徒。
「這位是我們同德堂的坐診大夫胡大夫。」學徒介紹說。
「大夫你好。」書敏趕緊行禮
「好,你就是那位抓藥的嬸子?」大夫模著胡須,笑眯眯和藹的問道「這藥可是給你身邊的小朋友喝的?’
「是的,胡大夫。」書敏趕緊把惠兒推到大夫跟前。胡大夫順勢就拉起她的小手,細細把脈。書敏不敢打攪他,和學徒一起靜靜地站到了一邊。
胡大夫一邊把脈一邊問書敏一些問題,包括惠兒如何的得病,書敏都撿了重要的一一回答。
好半天,大夫才收回手,又看了看惠兒的眼楮舌頭,最後跟惠兒說了說話,看惠兒的反應。
「這孩子虛的很,而且受了很大的驚嚇。這身體的毛病容易治,可是這精神上面的問題,老夫就沒有辦法了。」
「啊?難道惠兒這一輩子都這樣呆呆的嗎?」。書敏緊張地問道。
「那倒不會,等她身體好一些,精神就會恢復的,只不過與以前比會有何變化,那就不好說了。」大夫安慰說道。
听了大夫的話,書敏既擔心又開心,只要惠兒在自己的身邊,相信她會慢慢解開孩子的心結,讓她徹底好起來。
「大夫,我那藥可有問題?那可是我們村里胡大夫的傳家寶呢,」書敏說。
「哼,什麼傳家寶,該學的本事只學了個皮毛,握著張藥方就說是傳家寶!」听書敏說起村里的胡大夫,老胡大夫氣不打一處來。書敏忽然想起他們兩個都姓胡,不知道兩者之間有什麼淵源,不過胡大夫好得幫過自己,听大夫這樣說他,書敏也開始抱打不平
「胡大夫平日里經常免費幫人診治,我們那里每個人都很敬重他的。」
老者見書敏替自己的不孝子說好話,臉色好了一些。
「這張藥方是宮里頭那些貴人們用的,這丫頭的情況倒也適用,只不過這里面有一味藥︰五十年的老山參需改一改,用十年的就可以。丫頭還小,有些東西過猶不及。」老大夫對藥理極有研究,侃侃說道。「十年的山參藥力舒緩,需多補上一陣,這樣我先給你抓六服藥,吃完看看是否需要再繼續吃。」
「六服藥需多少銀兩?我只帶了十兩銀子」書敏囊中羞澀,有些不好意思。
「六服藥一共六兩銀子,今日的診費就免了。」老大夫說
「才六兩麼?」
「怎麼你還嫌少啊?五十年的山參價格可比十年的高了不止十倍,我將山參換成了十年份的,用的錢自然就少了。」大夫呵呵笑道解釋說。
書敏這才恍然大悟。
說話間,那位學徒已經將藥都包好,三服用紅繩捆成一捆,一共兩捆遞給書敏,書敏趕緊謝過並付了銀子。
「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文火慢炖。一副藥最多煎三回,一天一碗,三天一副,莫要搞錯了。」老大夫最後細細叮囑。
書敏趕緊謝了老大夫,牽了惠兒準備離去。
「若是見了你們村那位胡大夫,讓他得空來下同德堂。」老大夫沉吟了一下說。
「嗯,我定當將您老的話帶上。」書敏應道,心里面卻暗暗猜測兩者的關系。
待書敏離開,老大夫模了模胡子,雙眼望著遠方嘆息了一聲︰這麼多年了,難道你心里還放不下嗎?
因為抓藥才花了六兩銀子,書敏現在身上還有四兩,想到現在家里還缺了不少東西,便牽了惠兒到處逛逛,買了些油和鹽,又給惠兒扯了兩塊布做衣裳,又買了各種各樣的一些零食。
現在的她背著兩個大大的包裹,牽著惠兒顯得非常的笨重。
回去的時候得看看有沒有牛車,靠走路自己肯定是不行了。書敏想著就朝城門口走去,平日里那些牛車都挺靠在那里。
可是今天卻一輛牛車都沒有看到,書敏只好卸下包裹,拿了帕子,輕輕地給惠兒擦了擦汗。
希望運氣好一些,等下會有牛車經過,書敏心里暗暗祈禱。
這時嗒嗒嗒一陣馬蹄聲飛過,原本呆呆的惠兒眼里突然閃過一絲亮光,她一把甩開書敏的手,朝著馬蹄聲方向跑去,書敏大急,顧不得剛買的包裹,只提了藥就追了上去。
騎馬的是一位年輕的公子,他剛得了一匹寶馬就迫不及待得當街飛馳起來,一路上,人們紛紛躲避,不知撞翻了多少百姓財物。
這會兒,惠兒突然沖出了馬路,驚得馬兒前腳立起,那馬腳眼看就要落在惠兒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矯健的身影從空中飛過,一個跟頭,奪過了少年手中的馬韁,硬生生的將馬的上半身轉了方向,馬蹄堪堪擦著惠兒的臉而過,穩穩地落在地上。
看到這一幕的書敏的心都慢了半拍,立刻撲了過來,將惠兒拉近自己的懷中。
周邊有人叫好,剛剛那一幕真是驚險又刺激,千鈞一發的時刻,那位扭轉乾坤的壯士立刻贏得了不少的喝彩。
但是這些喝彩聲听在少年的耳里卻一場刺耳,惱羞成怒的他揚起鞭子就往書敏母女身上甩去。
書敏下意識將惠兒往自己懷里抱,用背迎上了那條鞭子。
可是想想中的疼痛並沒有落下來,鞭子被那位壯士再次扯住。
「大膽,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誰!」少年怒道
「管你是誰,朝廷早已經下令任何人不得在街上縱馬,若非看你年紀尚小,否則定送你官辦。」壯士絲毫沒有被威脅。輕輕一拉,少年便從馬上摔了下來。沒多久,人群中就擠出兩個隨從打扮得下人,急急忙忙的扶起這位公子。
「你等著,我定饒不了你」少年一把推開來扶自己的家丁,自己爬了起來,對著壯士放狠道。然後拍拍手走了。
後面的家丁一個急忙去牽馬,另一個早早的就跟了上去。
見肇事者離開了,人群也慢慢散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