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自從正興來自己這里幫忙後，果真輕松了不少。原先自己一天最多就只能做五只豆腐，如今就是做十幾只也沒有問題。正興雖然腿腳不便，可是一身力氣還在的，一整天歇歇停停的磨豆付到也不覺得累。
只是百里村始終是一個村而已，怎麼都消化不了那麼多的豆腐，所以書敏決定試著去鎮上賣豆腐。
可是一來對鎮上她真的不熟，二來惠兒的病離不開自己。所以她只好吧計劃擱置了。
惠兒自從上會見了馬兒以後，對馬兒的喜愛近乎狂熱，幾乎每天都要嚷嚷要去高峰嶺後面見那匹照夜獅子，對此書敏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在給胡大夫送豆腐去的時候專門還給胡大夫說了這事，胡大夫模了模胡子，想了半天，終于總結出惠兒喜歡馬的原因︰那天惠兒奄奄一息，迷糊中只听見馬蹄聲響起，然後春全就＋.＋＋把救命的藥送來了。若非是馬兒跑得快，惠兒的情況還要凶險。我們只當惠兒是昏迷的，可是當時她應該是有意識的，潛意識里她覺得是馬兒求了她，所以才會對馬兒產生喜愛甚至依賴的情緒。
听胡大夫這麼一分析，書敏覺得有道理。如今惠兒不願意與外界交流，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書敏越來越擔心。
如今知道了惠兒的心結所在，那麼就只有對癥下藥了。可是一匹馬得幾十兩銀子，書敏從然有心卻是無力。大胡子倒是有匹照夜獅子，可是那是匹神馬，哪能說見就馬上見得著？縱使大胡子不介意，可是他也不能總是將馬兒給惠兒玩吧？況且那大胡子可不是個好相處的，見了兩回，他可是連正眼都沒有給自己一個。
這天稱惠兒睡著之後，書敏有點事去了趟村子里，回來的時候居然發現惠兒不見了。急的她到處找，幸好春全正好打獵回來，經過高峰嶺的時候踫到了她，然後將她抱了回來，原來她睡醒後看見家里沒有人，哭了一會兒就要去找馬兒玩。她記得前幾天見過的馬兒就在高峰嶺的後面，于是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去了，可是她哪里知道高峰嶺的後面是在哪里啊。憑感覺亂走一通，最後走到了高峰嶺的一處峽谷里。幸好被春全遇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春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將惠兒好好的安慰了一把，並且說改天就送惠兒一匹馬。書敏只當他是在安慰小孩子，並沒有放在心上。
誰知道過了幾天，他真的送給惠兒一匹小馬︰一匹木頭雕刻的小馬。惠兒很開心。終于不再每天都嚷嚷要去找馬兒玩了。
于是惠兒有了她的第一件玩具，她睡覺都要抱著它。
「謝謝你，看不出來你還有那手藝。」書敏說
春全笑了笑，說「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各種手藝都會一些。如果不是後來學會了打獵，我就打算做一個木匠了。」春全的身世書敏有听村里面的人講過，對他的遭遇也是深感同情。但是更多的是佩服。畢竟春全用自己的一雙手在村里掙了一份家業，還把妹妹風風光光的出嫁了。
「你現在做這麼多的豆腐，賣的完嗎？」。看到書敏請了人，做的豆腐也比以前多了不少，有些擔心的問。
「當然賣不完，我打算賣到鎮上去，可是沒有路子。你知道豆腐那麼重，我總不可能每天背著去鎮上。」書敏如實說道。
「這個好辦，我想有個人肯能能幫你。」春全說「不過那個人有些小勢利」
「那麻煩你了，我不介意的。」做生意談的是利益，又不是去交朋友。人家脾氣怎樣書敏還真的不介意。
「嗯，那好，明天你跟我一起進城吧，我的獵物大半都在那里銷掉的。」春全建議說。
「好。」
第二天，書敏將惠兒送到伯娘哪里拖她照看半天，自己撿了幾塊豆腐就和春全一起進城了。跟春全的交談中書敏知道今天的目的地是一處酒樓。所以她只是帶了幾塊豆腐，想著到時做幾道豆腐做得菜就可以了，不必帶許多，不然酒樓不收的話自己還得想辦法賣掉或者賣不掉自己背回來。
醉風樓是百里鎮上最大的一處酒樓，據說背後的老板來頭不小，可是誰也沒有見過。春全輕車熟路，很快就將獵物稱了，賣了小二兩銀子。賣完後，春全暗地里塞了二十文錢給負責采辦的老周，介紹書敏說」這位嫂子是我們村的，最近研究出一種新的吃食，很受村里的人喜歡，于是想賣給你們酒樓。不知道周先生能不能行個方便。
「哦？新鮮的吃食？」老周年紀莫約四十左右，做采辦也幾十年了。什麼吃食沒有見過。可是當他看到那幾塊白花花的豆腐的時候，還真不知道那是什麼。
「這個叫豆腐？」老周問書敏。「真是豆子做的？」
雖然還不知道豆腐做的菜是怎麼樣的，可是憑借多年的經驗他覺得有必要跟掌櫃的說一聲。
掌櫃正在包房接待一位貴客。此時听了老周的話，皺了皺眉頭說「此等小事，你做主就好。」
「掌櫃的，那東西我們從未見過，小的恐怕做不了主。」老周如實說道。
「笑話，我們醉風樓是鎮上最大的酒樓，有什麼事我們都沒有見過的。」貴客在此，掌櫃覺得老周的回答扶了他的面子，于是說道「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將那兩人帶進來吧。「
老周不敢怠慢，立刻將書敏她們帶來了包廂。
一進包廂，春全的眼楮就亮了起來。」師傅，您怎麼也來了？」包廂里面一個大胡子正垂著眼瞼低頭喝茶，听到聲音便抬了抬頭，露出一雙漂亮的丹鳳眼。
書敏一頭霧水，那不是大胡子嗎？原來是春全的師傅嗎？
「嗯」听到春全的聲音，大胡子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了，春全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吭聲，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旁邊的掌故似乎早就知道了他們的關系並不驚訝，吩咐人搬來兩條凳子，請他們入座。
「這位小嫂子，听說你有新鮮的吃食，不知道是什麼呢？」掌櫃問道
「是豆子做的，我叫它豆腐。」書敏將豆腐拿了出來。跟所有的人的反應一樣，掌櫃的也很難相信那是豆子做的。
「眼見為實，多的我也不想說，這豆腐煎炸煮炖都非常好吃，如果掌櫃的不介意，可以讓廚房做幾道菜嘗嘗。」書敏說。
周掌櫃立刻把廚師叫了上來，讓他去做豆腐，可是廚師看了豆腐之後也非常為難︰這東西見也沒有見過，怎麼做呀？有誰可以提點他一下。
書敏沒轍，只好一起去了廚房，叫廚師做了幾道家常菜，另外在聊天的過程中把豆腐可以做的菜也說了一遍。大廚就是大廚，書敏才稍稍點播一下，就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幾道菜，比自己做的好吃多了︰好吧書敏承認自己再做飯方面是沒有什麼天賦的。
一共四道菜︰麻婆豆腐，黃金豆腐，鯽魚豆腐湯，還有一道釀豆腐。有葷有素，又辣的也有不辣的。
大胡子是掌櫃的重要客人，自然也被邀請一起品嘗。書敏在一旁看著他們吃，心里卻有些小小的緊張。
掌櫃的和大胡子都不動聲色的品著菜，直到最後一道菜吃完，掌櫃的菜問道「小嫂子，你說這豆腐真的是豆子做的？為何我吃不到一點豆子的味道？」
「自然是豆子做的，期間工序復雜，豆子的味道自然就淡了。」書敏答道。
掌櫃听她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于是點了點頭，暗地里與大胡子眼神交流了一下，說:「老夫決定買你的豆腐，不知道價錢幾何？」
這個問題書敏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她沒想過要獅子大開口，與村里面賣的一樣就好了。「我這豆腐五十文一只，一只豆腐有二十五塊，每塊的大小就如你們所見的一樣大。」
「五十文一只，倒也便宜。不如這樣你只把豆腐賣與我一家，我願意出三倍的價格。如何？」
掌櫃想了想說:「如果小嫂子願意出售做豆腐的秘方，我願意花二百兩買下。」
二百兩，春生這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他看著書敏，希望書敏可以答應下來。有了這比銀子，還做什麼豆腐啊，都可以在城里面買套房子，做點小生意了。況且做豆腐多累啊，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每天還要不停的做豆腐，說實在的真有些遭罪。
書敏自己又何嘗不是這麼想。來了這里以後一直在為了生存而掙扎，有了這二百兩，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了。書敏好像答應下來，可是這時候她忽然想起了叔公，那個已經死去的老人在臨終前跟她說的話。
「倘若我們早就知道有豆腐這種東西，就沒有人會因為吃豆子而漲死了。做人要不忘本心！」
掌櫃喝著茶，不動聲色地觀察者她的表情，當他看到書敏眼楮一亮的時候，他有把握可以用區區二百兩買到這個豆腐秘方。無非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農婦罷了，若是自己掌握了這個秘方，何止二百兩，就是兩萬兩都只是時間問題。
可是當他看到她的眼楮忽然暗淡了下去，心下不解」小嫂子可是有什麼疑慮，不妨說出來。」
「唉」書敏嘆了一口氣說「謝謝掌櫃的抬愛，可是這個方子我不打算賣。」
春全在一旁听了有些著急，礙于師傅在場他也不好表現，只好在心中罵道「笨女人」
「哦？為何？是嫌價格低嗎？那我再多加五十兩，如何？」掌櫃的用手輕輕敲著桌子，說。
「謝謝掌櫃，多少銀子這秘方我都不好賣的，因為不久的將來我會將它免費獻出來，如果掌櫃的到時候任然想要，只需要與我說一聲便好」書敏說。
「這豆腐的方子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原本我也打算靠它發一筆財，可是轉而一想這樣太自私了。曾記得長輩們說過，災年的時候有不少人因為饑餓就煮了豆子吃，可是豆子漲食，有人曾因為吃得過飽而被撐死。倘若我獻出豆腐的方子，試想一下，災年的時候就再也不會出現類似的悲劇，而豐年，豆腐也能成為萬千百姓餐桌上的一道美味。況且豆子不像谷物麥粒，對土地要求不高，但是產量卻頗為豐富，旱澇保收。倘若我獻出方子，那麼豆子便不再是低等糧食的存在，豆子會漲價，百姓的收入也會增加，到時候百姓的日子也會更加好過，因此，我是萬萬不能私自擁有他和秘方的，至于現在不公開，是因為我還需解決自己的生活問題。」
見大家不解，書敏解釋說。
房間里的人早已被書敏的一番言論驚呆了，大胡子倒是看了一眼書敏，沒有作聲繼續喝茶，心中卻並不平靜︰一個小小的農婦居然有這番見地，真是不簡單。
春全從來不知道書敏竟然會這麼想，他從小就在人們的眼色中長大，只知道為自己爭取利益，百姓如何生活，那是當官的人的事情，他從來不去關心，覺得那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如今書敏的一番話卻讓他開始沉思起來。
掌櫃是個生意人，他雖然覺得書敏的想法很高尚，可是終歸太傻了。商人逐利，至于百姓的生活如何，他懶得去考慮。
「真是可惜了」他搖了搖頭「倘若哪天你後悔了，就來找我吧，我的提議依然有效。」
既然書敏無心賣方子，他便失去了興趣，打發了老周過來與書敏簽了一份供貨的合同。因為剛開始，老周也不敢多定，就暫時每天五只豆腐。需要書敏每日清晨送到。
可是考慮到自己沒有牛車，于是書敏主動每只豆腐少了十文錢，讓酒樓自己派車來取。（因為是獨供，所以每只豆腐是一百五十文錢，少了十文書敏倒不是很在意）
合同的類容很簡單，一式兩份，書敏將它貼身藏好。
這時候春全跟著大胡子走了出來，大胡子說自己還有事，讓春全先回去，春全才跟他告辭，轉而與書敏一起走了。
「他就是你師傅啊？你好像很怕他。」書敏調侃道。春全的臉紅了一下，說「師傅其實人挺好的。」
書敏心想眼楮長到天上去的家伙能有多好，她可沒有忘記見了這麼幾次面，他連正眼看她一眼都沒有過。尤其是上次，害的她跑了整整一個時辰。
兩人是慢慢走回去的，農村里的人一文錢當兩文花。一路上春全並不言語，書敏也一直皺著眉頭︰雖然沒有想過用豆腐賺錢，但是想想那二百兩銀子就那麼飛走了，書敏的心就開始疼了，看樣子自己始終是一個市儈的女人罷了，沒事說什麼家國百姓的。
「你今天說的真好。」春全忽然說」我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多狹隘。你知道嗎，師傅很少夸人的。」
「你師父夸我？」書敏很意外，想起那個從來把自己當空氣的大胡子，不可思議的說
「嗯」曾經師傅問過自己，你的理想是什麼，他記得自己說賺錢養家。如果你有能力你會怎麼做？他的回答是照顧家人不受傷害。師傅當時就說你的想法很好，可惜格局不夠。倘若有一天你想明白了，你的成就方不可限量。他當時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听了書敏一番話才幡然醒悟。想起在包廂的時候師父嚴肅的臉，斥問自己」你現在可明白了？！」春全的臉上竟然火辣辣的羞愧不已
「你在酒樓說的那番話很好，你是怎麼想到的？」春全有些不甘心，問道
「我就是這麼想的，就那麼說了。」書敏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你難道不想要那二百兩銀嗎？二百兩啊，你得做多少只豆腐？」春全還是不甘心。
書敏本來就有些後悔了一听他提起二百兩就有些心煩，可是輸人不輸陣，她現在是萬萬不想表露出自己的小心思，咳了咳，一本正經的望著春全，說道「你可知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們百姓的力量雖然渺小，可是滴水成河，每人都獻出一點點，那麼我們的國家便可民富國強。畢竟是先有國才有家。」頓了頓，她又說「至于那二百兩銀子，呵呵，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天曉得她此刻的心又多痛，可是她裝出來的樣子偏偏是那麼瀟灑與正義凌然，硬是將春生哄得五體投地。她不知道她的玩笑話對眼前的年輕人造成了怎樣的影響，可是說她的這番話讓春生選擇了另一條人生。從今天開始，她在春生心目中的地位也有了大幅度的上升。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天生我才必有用。」春生反復念叨著這兩句話，心中忽然升起萬丈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