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風樓又加訂了一些豆腐,書敏和正興媳婦一起做豆腐都有些手忙腳亂了。這些天她正考慮要不要先請人過來應付一下,可是家里的地方就那麼大,灶膛也就那麼一個,請了人也應付不過來,于是歇了念頭,老老實實的呆在家里做豆腐。
「篤篤篤」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書敏讓豐安趕緊去開門。
「買豆腐嗎?」。豐安一見是個陌生人,問道。
「小的是來找秦夫人的,西街人牙子羅夫人請秦夫人去趟城里。」小廝見開門的是個孩子,卻不敢看輕,急急說了自己的來歷和目的。
「你等等啊。」豐安听聞,立刻跑去廚房告訴書敏。書敏心想羅氏找自己有什麼事情,于是好奇的去找那個小廝問清楚。
小廝回答「小的只是個傳話的,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秦婦人還是直接去問我家夫人吧。」
難不成是惠兒的事情成了?書敏心想,連忙收拾了一下,跟著小廝一路進城去了。一路上她惴惴不安,不停的跟小廝打听,小廝也不是很清楚,書敏的心仿佛有螞蟻爬過一樣。
剛進城,書敏便看到張李氏提著大包小包的在趕牛車,她的雙眼一直盯著牛車上面的包裹,提防有人乘機偷走,倒是沒有看到從她身邊經過的書敏。書敏自然也不會主動上去打招呼,跟著小廝就去了城西。
羅氏早就在門口候著了,見到書敏,立刻笑眯眯的迎了上來。
「惠兒娘,我可算是沒有辜負您的囑托,把事情給辦下來了。」
「你是說?」盡管一路上書敏一直是這麼猜的,可是當羅氏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以後,她還是非常的激動。
「惠兒呢?她現在在那?」
「在里邊呢,剛剛哭了,我好不容易哄睡著了。」羅氏連忙將書敏迎了進去。
堂屋,躺椅上,惠兒小小的身子蜷縮著,靠著睡在上面,身上蓋著一條小被子。眼角還掛著一些淚痕。
盡管還小,被賣了她還是知道的。被親人賣了,這感覺應該很傷心吧。
「惠兒,惠兒。」書敏憐惜的看著那張小臉,輕輕幫她擦去眼角的淚痕。
「這孩子啊真是讓人心疼。她女乃女乃賣她那會兒,她就在旁邊看著,硬是沒哭沒鬧,她女乃一走就忍不住哭了。孩子雖小,也知道那戶人家不要她了呢!還是親娘好啊!」羅氏在一旁說道。
「這事真是多虧了羅嬸子。惠兒的賣身銀子多少?我猜想你找我可能是為了這事情,所以銀子我都帶著呢!」書敏感激的說道。
「那個銀子是按照上次咱們商量好的說的。我怕她女乃反悔,也沒壓價。」羅氏裝作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書敏會意,立刻掏了五十兩的銀票出來。這五十兩便是上次賣給醉風樓豆腐干等的方子的錢。
羅氏歡歡喜喜的接過,心里忍不住贊嘆道「到底是親娘!」
又將惠兒的賣身契拿了出來,遞給書敏。笑著說「這是惠兒的賣身契,現在她可是正正經經屬于你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分不開你們。」
書敏收好惠兒的賣身契,另外又掏出二兩銀子給羅氏,算是謝謝她的幫忙,羅氏想著自己已經掙了人家二十兩了,再收錢就真的不好意思了。于是趕忙推了。
「那這件事情算我欠您一個人情,以後若是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羅嬸子您可別客氣。」書敏見她不肯收那酬謝銀子,只好作罷。
小孩子睡覺都睡得比較死,書敏試著叫醒惠兒卻沒有成功,只好抱著她雇了一輛牛車回家去了。
惠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娘的房間里的小床上,一時間懵里懵懂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娘?」她試著小聲的叫了一聲。可是沒有人回應,她一骨碌的爬了起來,沖到院子里︰娘親正在廚房舀豆漿,那個討厭的表哥正在一旁幫忙,正興叔叔還是坐在石磨旁磨著豆腐,正興嬸嬸則是將豆花小心翼翼的舀進模具里面壓著這一切忙碌又美好
「娘」惠兒不敢大聲叫,生怕是一場夢,太大聲了會把它驚醒。
「呀,表妹醒了。」豐安第一個發現了她,急急向她跑了過來,伸手要模模她的頭,破天荒的,惠兒居然沒躲,這可把豐安高興壞了。
「你餓不餓,想吃豆漿還是豆花?」豐安殷勤的問道。
惠兒沒理他,對著正興和正興媳婦叫到「叔叔,嬸嬸。」
「哎呀,我們的惠兒嘴真甜,來嬸嬸這里,我給你留了豆花。」正興媳婦可高興了,連忙把惠兒拉到院子里,讓她坐在小石桌旁的小凳子上面。去廚房給她端豆花去了。
豐安也跟著做了下來,沖著正興媳婦說道「嬸子,我也要。」說完對著惠兒眨眨眼。
「你還吃?剛剛才吃過,你肚子裝得下嗎?」。正興媳婦沒有理會他,只給惠兒裝了一大碗出來。「來,惠兒多吃點,看看喲,小臉都瘦成這樣子了!」
正興也在旁邊說「是呀,惠兒真的要多吃點。豐安你就歇歇吧,等會兒就吃飯了!」
豐安也不是真的想吃,只不多想湊熱鬧而已,听到大人們這麼說,他也就沒有鬧,趴在石桌上看惠兒小口小口的吃。時不時說上一兩句豆豆她。不過大多數時候惠兒都沒有理他。
惠兒一邊吃豆花,一邊望向廚房,哪里娘親正在擠豆漿。
書敏也一邊擠豆漿,一邊不時的笑眯眯的望著惠兒,每次母女眼神一接觸,兩人都相視一笑。
惠兒還小,中途又睡著了,錯過了許多事。不過她知道娘親接她回來了。
張李氏回到家的時候心里很不安,她不確定老爺子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不過模了模懷里揣著的三十兩銀子,她的底氣立刻又回來了。
那可是三十兩啊,誰家的姑娘值那麼多錢?!
為了好好向家里人解釋一番,張李氏破天荒的親自做了一桌的好菜。吃飯的時候,大家都一次入座,吃的很開心,誰都沒有發現惠兒不在,又或者發現了也不在乎,所以根本沒有人提出來。張李氏默默地吃著飯,因為沒有人問惠兒怎麼沒有出來吃飯的問題,倒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一頓飯,一家人吃得很盡興。吃完飯,喬氏主動幫忙收拾。
「女乃女乃,姐姐還沒有吃飯,要不要給她留飯啊?」有碌好奇的問道。今天吃飯的時候一直沒有看到惠兒姐姐,可是大人們沒說話,他也就沒有開口。可是飯都吃完了,惠兒姐姐還沒有回來,要不要提醒一下大人們給她留飯呢?
張李氏沒有想到最先提出來的事有碌這個孩子,收拾的手頓了一下
「是啊,惠兒那丫頭野哪里去了,晚飯也不知道回來吃!我去找找。」正遠說著就站起身來。
「不用去找了,惠兒不會回來了。」張李氏說道。
「難道又跑去孩子她娘那里蹭飯了?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正遠說著還是打算出去找找。
「別去了,惠兒我賣了!」張李氏說完,扔了手里的抹布跑進房里。一會兒出來講一個小布包往桌子上面一扔, 當一聲。
喬氏小心翼翼的解開,倒吸了一口冷氣,碎碎的銀子,加起來共有好幾十兩。
「別數了,三十兩呢!有錢人家看中了惠兒,要她去當千金小姐呢!」張李氏看到大家的眼楮都直了,有些小得意地說道。
「娘你怎麼不跟我們先商量一下呢?」正遠望著那明晃晃的銀子,覺得有些刺眼
「商量什麼?不過是個丫頭,秋花肚子里可是我們張家的嫡孫。」張李氏不滿意大郎的態度,可是又覺得不跟大郎打招呼就賣了他女兒,的確有些理虧,于是補充道「你們不知道,你爹的腿需要好藥,二郎的病也需要調理,家里實在是沒有銀子了,不然我也不會賣了孫女。」
「可是你也不能賣了惠兒啊,你把她賣給了哪家,我現在去把她領回來。」正遠不能接受這個說辭,將銀子重新放進布包里,就要出門。
「你回來!」張李氏急忙拉住了他,說「惠兒是給有錢人家當千金小姐去了,那是她的造化,呆在咱們家有啥好的?現在想起要女兒了?剛才就在吃飯的時候我就想說這事了,可是你們誰想起來少了個孩子?現在一個個的看我好像惡人一樣,你們自己模模良心,平日里誰管過那個孩子?我是不好,平日里沒少打罵那個孩子,可是也就我知道她每天有沒有吃飯,去了哪里,干了什麼。如今我也是為她好才把她賣了,又不是賣去做奴才,你見過誰花三十兩買個奴才回去的!」
被張李氏這麼一說,院里眾人臉色一紅,正遠更是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明明跟惠兒娘約定好的,要好好的照顧女兒,可是自己又沒有做到,要是惠兒娘知道這事,還不定怎麼鬧呢!
老爺子一直在旁邊吸著旱煙,一開始他覺得很沒有面子,想要叱責張李氏一番,可是听了張李氏的話以後,老臉一紅︰那天听到張李氏提及,他不是沒有動心過,可是他怕村里面人說,所以拒絕了,之後家里的銀錢如流水般花出去,他也再次起過那個念頭,誰知道他還沒有跟張李氏商量,張李氏自作主張就把這事情給辦了。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總得想個法子給圓過去。
「以後就跟村里面人說惠兒放到你娘婆家去養了。誰都別說漏嘴了。」說完敲了敲煙斗,熄了火,示意大郎將他扶進屋去。
張李氏愕然,大郎那里她從不擔心,最擔心的還是老爺子會怎麼說,誰知道老爺子竟然站在自己這邊,這讓她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