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全此刻內心復雜不已，一方面是對妹妹的算計的憤怒，另一方面是對翠雲的愧疚。
還記的以前吃百家飯的時候，那時候大家的條件都不怎麼好，兩兄妹經常會餓肚子，翠雲就經常從家里偷饅頭出來給他們。
白白的饅頭，翠雲將它們偷偷塞進衣服里，脹鼓鼓的雙手抱著跑來找自己。
李家是村里的獵戶，常常能夠獵到野味，每當這個時候，翠雲就會把自己的那份偷偷省下來，用油紙包好，私下塞給自己。兄妹兩難得吃到肉，每次連骨頭都不放過，像小狗一樣啃了再啃，直到干干淨淨，才舍得丟掉。
「翠雲，你爹真厲害，能獵到那麼多的獵物。」小春全一臉羨慕地說「要是我也能學會打獵就好了，這樣我跟妹妹就不會總是挨餓了。」
「那我就讓我爹教你吧。」小翠雲天真的說。
「爹，你就教春全哥哥打獵吧，他可厲害了，保證一學就會。」小翠雲帶著春全興沖沖的去找她爹。
她爹李文祥利眼打量了一番春全，嚴厲地呵斥小翠雲，說道「整天跟那些乞丐混在一起，像什麼樣子！女兒家家的以後沒我的允許不許出門。」
翠雲不依，又哭又鬧，被家人當著春全的面關了起來。
春全面色鐵青，對著李文祥說道「我不是乞丐！」
「你不是乞丐是什麼？以後沒事別來找我們翠雲，別以為我不知道翠雲那孩子總是偷家里的東西接濟你們。你若是真有骨氣，有本事就別吃我們李家的東西！」
春全的小臉漲得通紅，小拳頭越握越緊，說道「我才不稀罕你們李家的東西，我也不相信除了你們李家，我就學不到打獵的技術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村里最厲害的獵手！」
「你若是能成為獵手，我李字倒著寫。」李文祥被這小子氣樂了。「不僅我李字倒著寫，我還把我女兒許給你！」
「不稀罕！」春全倔強地回答。
「沒有我們李家的接濟，我看你還能不能過得了這個冬天！」李文祥氣急敗壞，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能再接濟這兄妹兩。
一下子少了李家的接濟，兄妹兩的那個冬天過得很淒慘，春全也開始自己自學，在山林中挖設一些簡單的陷阱，偶爾能夠獵到一些愚笨的動物如兔子，山雞等等。
小翠雲被關了以後沒多久就被送到親戚家里去了，直到開春了以後才回來，一回來她就興沖沖的來找春全和秋花。
秋花倒還好，只是春全，再也不接受她的好意，還經常躲避著她。
「春全哥哥是討厭我了。」一開始她還這麼覺得，心里一直埋怨爹爹太刻薄。
有一天，她被幾個孩子欺負了，春全剛好經過，想也沒想就沖了上來，一個人對抗幾個熊孩子，挨了不少打，可是終于救下自己。
「瘋子，這個人是瘋子！」這是春全第一次與村里的孩子們對打，以往他都是能忍則忍的，也是這一仗，墊定了春全在同齡人中的地位。大家都知道那個平日里不怎麼吭聲的小乞丐，原來那麼能打。
她被解救了，春全卻依然不怎麼和她說話。對她依然是能躲就躲，可是她卻恢復了信心，依然與秋花走得很近，找機會接近他。
隨著時間的增長，你追我趕，這樣的感情似乎也開始慢慢起了變化。
每次看到她難過，傷心的樣子，春全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復雜，下意識的就會躲開。
那天秋花過來試探自己，將來的婚事該如何安排，他知道是翠雲打發她來問自己的，他下意識就用師傅搪塞了過去。
這麼多年來，翠雲還不死心，婚事一拖再拖，可是他除了歉意以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翠雲從後面環保著他的後背，眼淚卻滲進了他的衣服里。他感到後背一陣冰涼。
翠雲愛他，愛得很苦。
他心中的愧疚越來越濃，也不知是如何想的，他一把將她從後面扯進了懷里。
他一手清按著她的頭，另一只手輕輕啪嗒著她的背部，說道「莫哭」
少女的體溫散發著淡淡誘人的體香，春全此刻卻沒有任何邪想。
他只想安慰一個想要安慰的人兒罷了。
這個安慰，是他欠她的。
翠雲終于不再哭了，可是她的頭依然深深埋在春全寬厚的胸前，她覺得丟死人了，臉上緋紅一片。
見她不再哭了，春全輕輕松開懷抱的雙手，看到她單薄的衣衫以及****的雙腳。眉頭微皺，牽了她的手將她帶到床前，抓了被子就將她塞了進去。
「別，腳髒。」她剛才在地上走動，腳板底上沾滿了塵土。
春全從房里找了一塊趕緊的白布，捧起她的雙腳，輕輕地為她擦拭。
她的臉再次羞得滿臉通紅，女人的腳是不能輕易被男人踫的。他這是她忽然有些不敢想下去。
「你的腳跟冰塊一樣，等下再被窩里好好捂著，不然會生病的，」春全叮囑道，眼楮里一片清明，並沒有那種意亂情迷的感覺。
「嗯。」翠雲有些失落，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腳挺漂亮的。
「翠雲，對不起。」春全低垂著眼楮，好久才說，「這麼多年了，我早就想跟你說了，可是每次一看到你我就說不出口。我覺得那樣的話，對你太殘忍了。可是」
「春全哥，你別說了」春全一開口，翠雲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她現在有些後悔，她不該听秋花的主意，用這麼個辦法逼他。
「我明白的，我早就明白的，是我自己一直放不下。」話說開了，她最後的一點幻想也沒有了。
「別哭，是我不好。配不上你。」春全想要幫他擦下眼淚，可是她自己搶先了擦去。
「春全哥，你走吧，我知道那門其實攔不著你！」
「那你自己多保重。」如此尷尬的場面，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打開一旁小小的窗戶，春全一縮身子，鑽了出去。
窗子一開，月光就瀉了進來，照在床上翠雲慘白的小臉上。她望著外面快要變圓的月亮，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待身子慢慢恢復些溫度，她就開始模索著穿衣服。
秋花一邊繡著花一邊看著時間，已經後半夜了，她估模著也差不多了，雖然這樣委屈了翠雲，可是只要讓哥哥迷途知返，她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但是哥哥的性子？她還是有些擔心。
小心翼翼的開了鎖，她敲了敲門。
「秋花，你進來吧。」翠雲的聲音。
秋花推開門，卻看見翠雲一個人，怔怔地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面的月亮。
「他走了。」知道她想問什麼，她先回答了。
「那你們」秋花還不死心，只要哥哥對翠雲做了什麼，他一定不會讓他不認賬
「我們什麼也沒有做，春全哥哥依然是春全哥哥秋花，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翠雲看著很平靜，對秋花說道。
听到這個答案，秋花很失望，抓著翠雲說︰「真的什麼也沒有做嗎？你可別袒護他。若是他做過什麼，他一定會負責的。」
「秋花，你懷著孩子呢，實在不該操心太多事。」翠雲將手從秋花手里掙月兌開來，說「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我就不留下陪你了。」
說完便朝門口走去，末了又說「我決定了同意姥姥家那邊的婚事了。明日就會答復那邊，不出意外，年後就會成親。畢竟我的年紀也不小了。」
「翠雲，你別走，這麼夜了，你一個女孩子我不放心，等天亮了再走吧。」秋花拉住她，她有種預感，她好像要失去一個好朋友了。
「幾步路而已，我不會有事的。」翠雲沒有看秋花，踏著月光回去了。
她明白了，這麼多年，她等的其實就是春全的一個答復而已，如今春全已經給她了，那她也放下了。
「怎麼會這樣？」秋花一個人望著這有些凌亂的屋子，始終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錯。雖然現在哥哥迷戀上那個秦氏，但是他對翠雲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若不然，他不會避了她那麼久。
春全走後就去伯娘那兒接了孩子們，他去得晚了，只說是秋花不舒服，他饒了道去看她。伯娘說不礙的，留他們在這里住一晚也沒關系。
于是春全便將惠兒他們留在了伯娘家里。
他的心也好亂，需要安靜的理一理。
他躺在床上，想到翠雲，心亂如麻，月光透過窗戶，射在牆上，那兒掛著一把弓箭，他起身，拿過弓箭，便上了高峰嶺。
他這一去就去了三天，回來時帶了大大小小的獵物不知有多少。那些可憐的小動物因為某人的排遣就稀里糊涂的這樣丟了小命。
「春全啊，你可回來了。你妹妹來找了你許多回呢！」鄰居見他又滿載而歸，盯著他的獵物，眼楮發亮。
「多謝轉告。」春全扔了一只兔子過去。
「好肥的兔子啊！」鄰居笑得眼都眯了。做春全的鄰居真好，這些年來，沒少得他送的野味。
遠處，一個花枝招展的媒婆領著七八個人朝村外走去，邊走邊笑，路過了春全家門口。
「我們村哪家的姑娘有喜事了？」春全難得的八卦道。
「還能哪家？李家姑娘唄，說了這麼多親，總算定下來了。鄰居得了兔子，也不急著進門，跟春全聊了起來。
「李翠雲？」
「可不是，听說這次這親也是說了好久的，李家姑娘都不松口，後來怎麼就突然改口了，呵呵。可能是年紀大了，自己也急了吧。呵呵」
突然改了口麼？她能想通了也好。春全心里松了一口氣，又朝鄰居扔了一只山雞過來，笑道︰「拿著，給你加餐！」
「喲，這怎麼好意思！」鄰居喜出望外，一手拿著兔子，一手拿著山雞，樂滋滋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