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縣衙書房內的燈依然亮著,正遠身著便衣坐在書桌後邊,手上拿著府衙下達的最新的命令。勒令他立刻停止推廣兩季稻,坐等罷官的旨意到達。
「唉」正民深深嘆了口氣,想必城內那些高門世家已經得到了自己馬上就要罷官的消息了吧,今夜原本有兩場應酬,可是對方卻派了小廝傳話,說家中有事,令擇他日。
他恐怕是天啟國歷史上為官最短的縣令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大人。」蘇師爺在書房外求見,看到張正遠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陣難過。
「我取了些酒菜過來,反正睡不著,咱們喝一杯吧。」
上官彈劾下官,十有八九都會準奏,大人心中恐怕也不好受,都怪自己當初慫恿,不然哪會替大人招來這無妄之災。
他跟過三個縣令,這個既是往日同僚,又是真()心想要為百姓辦實事的,也是他真心想要輔佐的。
「蘇師爺,你說若是京城知道咱們的兩季稻能有成果,會不會有轉機呢?」張正民不甘地說道。
「大人,咱們恐怕沒有那個時間啊!」蘇師爺嘆道。水稻成長需要三到四個月,他們差的就是這些時間。
「咱們還是太心急了。」蘇師爺拍了下桌子悔恨道。
「不怪你,怪就怪老天不開眼。」張正民苦笑安慰道。他想不明白,明明是一件好事,最後怎麼就變成這樣子?
知府那兒,他送了一封信,心中闡述了他對兩季稻的信心,可是知府大人到現在還沒有回信,只例行公事發來了勒令停止兩季稻的命令。
「無關兩季稻的事情。看樣子,咱們是得罪人了。」蘇師爺端起酒杯,一口悶了。
翌日,依然是個陽光普照的日子,經過兩天兩夜的調理,劉子愷終于在清晨時分蘇醒了過來,劉順哭著在身旁伺候。
得知自己已經回到了百里村,劉子愷愧疚地拉著里正說自己有負所托。
里正唏噓安慰了一番,待劉子愷再次睡去,他才送信到敏院告訴書敏一聲。
肥皂由興盛商行售賣出一批了,如今大江南北甚至整個天啟國都已經知道了肥皂這個東西,這兩日紛紛有行商的商人過來打听,相信其他兩個區也很快能找到代理。
雖然與理想中的大相近庭,但是大家都有信心,即使沒有劉家或者其他大的商行,他們也能拿下整個天啟國的市場。
「這里便是百里村嗎?」。一輛看似樸素,卻價值千金的馬車停靠在百里村村口,馬車非常整潔,沒有多余的修飾,雕花也很簡單,但是用料卻是昂貴的香檀木。
這種木料很沉,很名貴,用來做馬車實在有些浪費。
可是劉稜花不在乎錢,也不在乎合不合適,當初決定用香檀木,只是因為高興罷了。
「是的,大少爺。這里就是百里村。」趕車的車夫旁坐著一個清秀的僕人,听到大少爺的問話,回答道。
「那行,咱們就下車走走。」說著,劉稜花自己推開了車門,跳了下來。僕人劉貴連忙跟在後面。
他身材修長挺拔,玉面神朗,一頭黑發隨意散在肩後,僅用一根玉帶綁著,素色的長袍,有些松垮,整個人充斥著慵懶的味道。
這樣的人,到哪里都十分引人注目,不一會兒,里正和書敏都收到風,村里來了個陌生的貴公子。
待他們趕到的時候,這位貴公子已經參觀完肥皂作坊,此刻正帶著他的僕人坐在豆腐作坊的庭院中,喝著豆漿,饒有興趣地看著人們用壓水汞壓水。
「劉公子,不請自來也是你們劉家的規矩嗎?」。經過昨日的談話,書敏已認定兩家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這里新鮮的東西可真多。」劉稜花並未在意書敏的態度,喝完碗中的最後一口豆漿,他慵懶地站起身來,說道「參觀了一下百里村的幾個作坊,我對你們的興趣更大了呢,夫人真不好好考慮一番,為了個不想干的人,跟我們劉家對著干?」
「這天下大得很,也不是非劉家不可。」書敏答道。「一個為了利益連家人都可隨意拋棄的家族,我們百里村可不敢隨意攀爬,一個不小心摔慘了,哭都沒地方哭。」
「天下是很大,但是卻不是個講情義的地方,秦夫人你可能代表整個百里村?」劉稜花笑道。
「劉公子,秦夫人的話就是我們百里村的意思,我們都以秦夫人馬首是瞻。」里正听不下去了,這劉家還真沒幾個好東西,當著大伙的面挑撥。
「呵呵希望以後你們還記得今日說過的話,不過我們劉家一向打度,若是以後後悔了,盡管找人傳信與我。」劉稜花露出一個十分好看的微笑,說道「今日我來也不為何事,你們無需緊張地看著我。我家有個僕人名叫劉順,現在還在村里吧?」
「你想怎樣?」書敏問道。
「劉家的人自然要回劉家去,我是來帶人的。」劉稜花回答說。
劉貴聞言,嘴角微不可見地撇了一下︰公子真是越來越無聊了,為了一個差點趕出府的下人來到這偏僻的鄉下。
書敏與里正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當然不會相信劉稜花所說的只為了來帶人,他都沒有正式進村,只來了兩個作坊,相信是來探一探虛實的。帶人只是他心血來潮的主意吧?
「去將劉順帶來。」里正朝正明說道,正明連忙向村里跑去。
劉順正在伺候劉子愷吃藥,听到正明的話,藥碗在手中打了個轉,差點跌了下去。
「你回去吧,以後跟著大少爺。」劉子愷還很虛弱,艱難的說道。盡管心中不舍,但是,劉順是劉家的人,這一點總歸沒錯。
劉順哭著朝劉子愷拜了下去,磕了三個頭,跟著正明走了。
一路上他一直難掩心中的不舍,拿袖一直擦著眼淚,一旁的正明也被他哭得難受。
劉家真不是東西,他家僕人那麼多,偏偏連一個也不願意留給劉子愷,硬生生拆開他們。
他心中忿忿地想。
「大公子。」看到劉稜花,劉順跪著跟他行了個禮。之後就一直跪著不肯起來。
「你有何要說的?」劉稜花半垂著眼楮問道。
「求大公子讓小的留在子愷公子身邊吧,小的記事起就一直跟著子愷公子,如今他身子不好,需要有人照顧。求大公子成全。」劉順磕著頭說道。
「劉順啊,你該明白,劉子愷已經不是我劉家的人了,但你還是。話我不說兩遍,你且起來吧。」劉稜花的意思很明確,他不會同意的。
「劉順的賣身銀子是多少?我幫他贖身。」書敏最看不得這些離合,劉順的忠誠護住讓她感動,她實在不忍心看著一對主僕就這樣被生生拆散。
「秦夫人真會說笑。」劉稜花起身,拍了拍身上不知從哪沾染的一絲灰塵,說道「劉家僕人,只有生死,沒有發賣!」
意思是,一旦成為劉家的僕人,就再無機會走出劉家了。哪怕是死也只能死在劉家。
聞言,無論是劉順還是劉貴,身子都不自覺顫了顫。他們是劉家的家生子,從小就被培養成主子身邊的得力幫手。劉家不遺余力的培養,自然容不得他們絲毫的背叛,倘若想要月兌離劉家,只有死路一條。
宰相門前三品官,劉家的僕人在外頭也能頂一個普通管事。像劉順這樣的,三個普通掌櫃也不抵他一個,劉家怎會放過?
「當然,若是夫人願意與我劉家不計前嫌,劉順我也可作為順水人情送與夫人。」末了,劉稜花說道,仿佛劉順就好像是物品一般。
「領教了,劉家人,我們消受不起。」書敏說道,同情地朝劉順投去一瞥。
劉貴嘆了一口氣,有種兔死狐悲的淒涼,不過他比較看得開,馬上就把這種情緒拋開了去,上前扶了劉順一把,說道「日後你就跟著大公子,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多謝大公子。」劉順自知無望,很快整理了情緒,與劉貴一起跟在了劉稜花的身後。
「唉這劉順是個有情義的,可惜了。」想到家中那個病床上的劉子愷,里正唏噓道。
「總覺得他的目的不簡單,這幾日對陌生人要加強些戒備,有可疑的要立刻上前盤問。」書敏擔憂地朝大家說道。
雖然與他僅僅見了兩面,她卻覺得他比任何一個她認識的人都要危險。
就好像蟄伏在暗處的野獸,會突然跳出來咬你一口。
出了劉稜花這個小插曲,大家的心里沉甸甸的,正準備散去,有人騎著自行車,飛快的奔來。
「里正,秦夫人,不好了,正遠他被罷官入獄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
「正遠被罷官鋃鐺入獄了,說是他濫用職權。」來人喘了好幾口氣,才將話說清楚。
「里正伯伯!」張里正聞言身形不穩,差點摔倒,幸好一旁的人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不敢相信,急急要進城看個明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