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冬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莫千紫知道雪終于停了。伸一個懶腰,有些不舍地從被窩里爬了起來。
推開貼著薄紙的木格子窗戶,映入眼簾的還是那片美麗的梅林。只是今日的梅林似乎少了什麼,顯得格外的靜謐。或許是因為雪停的緣故,沒有了風雪呼嘯的聲音。
轉身,怏怏地坐在菱花銅鏡前,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對了,她如今是白芷,不是莫千紫。她的身邊有著陽光般溫暖的季逍遙!
今日的梅林不只是少了風雪的呼嘯,還有季逍遙的身影!
這幾日,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每天早晨,她都是在他的笛聲中醒來。推開窗戶,便能看見他長身屹立的身影。他看見她醒來,會對著她浮出一個好看而溫暖的笑容,然後輕柔的一句︰芷兒,該用早膳了。
遙哥哥……
莫~千紫的心中生出一絲莫名的緊張,就像自己的美夢馬上快醒一般,想要再次努力地抓住。
她快步向廚房奔去,也許季逍遙此刻正在準備早膳,他沒有吹笛,也沒有舞劍。
簡單的廚房里,一片空蕩,並沒有季逍遙的身影。倒是木桌上放著一鍋甜粥,旁邊還留有一封信。
「芷兒,家父傳來急令,需馬上回去一趟。見你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你。你不用擔心,外面雪已停,宣弟會帶人來接你!早膳如果涼了的話,熱一下再吃!」
放下信,莫千紫對自己剛剛的緊張有著一絲好笑。季逍遙不過就是提前回去,她有必要這般緊張嗎?她與他真實相處不過幾日,就如此放不下?
甜粥還冒著熱氣,縈繞著清淡的梅香。舀一勺放進嘴里,絲絲清甜沁人心脾。這白芷和她一樣,居然也喜歡吃甜食。所以季逍遙做的膳食,也都是她愛吃的。
「二姐,二姐……」
莫千紫正吃著甜粥,外面傳來一歡呼的聲音。轉瞬之間,一身裹狼貂披風的男孩已經坐在了她的對面。
男孩看上去不過十歲的模樣,玉面星眸、唇紅齒白,長得像極了年畫上的善財童子!
他一雙閃亮的眸子望著莫千紫碗里的甜粥,嘻嘻一笑︰「二姐又在喝季逍遙做的梅花羹,喝了這麼多年,不覺得膩味嗎?季逍遙也真是的,知道我要來,也不做點別的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勺子就往嘴里灌。
莫千紫一把抓住他手中的飯勺,挑眉︰「不喜歡就不要吃!」
「二姐,這不是外面太冷嗎?宣弟就是想暖暖身子,你瞧我全身都是冰粒子,快凍死了!」嬉笑著奪過飯勺,一陣猛喝。
他自稱「宣弟」,又喚她「二姐」,應該就是白芷的弟弟。原來白芷的弟弟並不叫伏猶,叫白宣,而且是一個如此惹人喜愛的孩子。
起身,她為他拂去頭上和衣服上的冰粒子,再將旁邊的暖爐挪了過來︰「知道凍,還這麼早跑來。等正午太陽更暖一點,再過來不就行了!快到爐子邊烤烤!」
「就知道說我,你們出來打獵也不帶上我。要不是因為這場大雪,我早甩了那嘮叨煩人的太傅追過來了!不過,你們這次打獵也沒什麼收獲吧!被困在這梅苑,天天就喝這個!」狀似嫌棄的放下手中的勺子,蹲在暖爐旁,一雙發紅的小手放在爐火上來回地烤著。
「誰說沒有收獲?」莫千紫把半只烤雞遞給他,輕笑,「在爐火上再烤一烤,很香的!」
「這應該是下雪前打的吧!不過還很新鮮,烤得也很香女敕!」白宣一副小大人的口氣,撕下一塊再次烤出油漬的山雞肉放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半只山雞,很快便被他吃得一干二淨。用手抹一下嘴角的油漬,望望四周,恍若突然想起般︰「誒,季逍遙呢?我來了好一陣了,也不見他的人影?」
「他一早便回去了,你不知道嗎?他還說你會來接我!」
伸手把那封信遞給白宣,心中不免有些疑惑。白宣看過信,卻開心地笑道︰「這個季逍遙就知道大雪一停,我準定來!而且只要我來,後面免不了有幾個討厭的跟屁蟲……」
白宣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名侍衛裝束的敏捷男子已經閃了進來。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聲音洪亮︰「武陽參見太子殿下,參見二公主!」
太子,公主?
莫千紫一直在猜測白芷的身份,但是此刻的一幕還是讓她極為驚訝。她只想過季逍遙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沒曾想到白芷竟然是安齊國的公主,而身邊這個小男孩就是安齊國的太子。
如此,要是龍軒轅真的滅了安齊國,他對于白芷就是亡國之仇。應該是白芷殺龍軒轅,而不是龍軒轅懸賞白芷的人頭。
抬眸往屋子外面望去,梅林下多了幾名侍衛守護在那里。
「武陽,你這個討厭鬼,沒有本太子的允許,誰讓你跟來的!」白宣一下子蹦了起來,一腳便踹在武陽的身上。每次都知道他會跟來,每次還是免不了發一陣脾氣,畢竟還是孩子心性。
武陽依舊恭敬的跪著︰「保護太子殿下是武陽的職責,而且這次季公子也有特別吩咐,要武陽務必保證二位殿下的安全!」
他口中的「季公子」自然是季逍遙。只是季逍遙為何要特意囑咐,難道真有事發生?
「季氏一族世代以守護安齊而存在,季大將軍更是我們安齊的護國大將軍。季逍遙是季大將軍的獨子,理應繼承家族使命。可是他至今也不願拜將封侯,成天只知道圍著二姐轉。二姐,在季逍遙的眼里,整個安齊都沒有你重要!」白宣不緊不慢地說著,明顯打趣的意味,「既然如此,他就該帶上你一起回去,省得麻煩!」
「宣弟!」莫千紫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她將白宣拉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武陽,發生了什麼事?」
武陽看一眼旁邊的白宣,然後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獸皮畫像遞給她。
「回公主,這幾日雖然天降大雪,卻有一股流民竄入安齊國境內。起初以為是其它戰亂國的逃亡百姓,沒有多加留意。後來發現他們好像在找人,還無意間發現了這張獸皮畫像。從畫像上看,他們找的應該是公主您!」
莫千紫拿著獸皮畫像的雙手有些微微顫抖,手心已經溢出絲絲冷汗來,獸皮上畫的人果然是她!
白宣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畫像,憤憤道︰「什麼人如此大膽,居然敢窺覷安齊的公主。讓本太子抓住他,一定宰了他!」
「武陽,遙哥哥也看了這張畫像,是嗎」
「是的,公主!季公子似乎很生氣,特意囑咐屬下務必保證你們的安全!公子還說,二位殿下可以在梅苑多待些時日,因為那些人不知道梅苑的存在,更不可能找到這里。」
季逍遙看了這張畫像,定然知道找她的人就是雲龍國的龍軒轅。龍軒轅野心勃勃,本就想一統天下。如果他認定她就是安齊人,在安齊找不到她,完全可能危及安齊的存亡!
安齊會被雲龍滅亡,難道是因為她?
她應該怎麼辦?看著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那書中所寫一般,一一發生,自己什麼都不管?看著安齊滅亡,看著季逍遙變成逍遙宮主,看著白宣變成伏猶,還有白芷……
不,她絕不做書中所寫的白芷!既然她知道會發生什麼,為什麼不去阻止?她要改變那書中所寫,她要讓安齊國永遠存在,讓季逍遙永遠是現在這樣的季逍遙!
「武陽,你們帶著太子回宮,我一個人在這里便好!只要我不出去,就一定安全!」她想要支開他們。
「雖然知道二姐喜歡清靜,一個人也呆得習慣。可是這種時候,宣弟怎麼能棄二姐的安危不顧呢?我一定留下來保護二姐!」白宣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模樣。
莫千紫抬手揪了一下白宣的臉蛋,輕笑︰「呵,在這里我需要保護嗎?只是這天氣剛剛放晴,要你一直困在這梅苑,不能出去游玩狩獵,行嗎?」。
「為什麼不能狩獵?我白天狩獵,晚上回來陪你!」
「每天一來二去的出入山洞,就不怕被人發現?你在這里,只會讓我更危險!」
白宣低頭不語。他活潑好動的性子,本就是待不住的,也正好為莫千紫找到理由讓他們離開。
一旁的武陽倒是真的听進去了。
「公主說得很在理!只要公主待在梅苑不出去,便一切安全!我們來時備了足夠的食物和用品,公主在這里也可以和宮里一樣吃穿用度!只是為了不泄露這處梅苑,就帶了這幾名暗衛,並沒有帶照顧的嬤嬤和侍女!」
「我一個人習慣,不需要有人照顧!武陽,你們現在就帶著太子回宮去。告訴遙哥哥,我會一直等著他來接我,我才會離開梅苑!」
武陽還要留下兩名侍衛,她以不方便為由拒絕了。只有他們都離開,她才方便實施自己的計劃。
看著終于被自己說服的幾人,她再次囑咐道︰「如果遇見那些尋找我的人,你們就說曾經在洛聖見過,讓他們到洛聖去尋。不過要做得自然,不能引起懷疑!」
「屬下明白公主的意思!」武陽恭敬的回應,然後護送著白宣上馬離開。